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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养了几天,顽强的生命力让极翠恢复健康。她瘦了一大圈,腰带得束紧些才能让衣服好好的穿在身上。
以为她醒来会直奔洞窟,极翠反而开始收拾行李,要花精帮忙准备花酿和妖精口粮,她则静静的磨剑和制作箭枝,调整长弓弓弦。花精以为她要借着工作忘却痛苦,也默默的挥汗,和她一起忙碌。
她清点了几次行李,将小小的驮马拉出来,沉默的将行李装到驮马上。再迟钝也知道她要做什么,花精帮着她上行李,理所当然的跟在她后面走。
“你别跟来,花精。”她消瘦的脸庞看起来更纤小,“请你留在此地,守着歌殿和洞窟。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解开我们的束缚,让你离去。”她虚弱的笑着,“妈咪…妈咪这几年,让你很辛苦了。谢谢。”
“我要去。”花精小小声的,“我不管什么血誓。我要跟妳去。你怎么可以一个人去九疑山?太狡猾了…”她低下头,“你不能拋下我。”
大家都知道了?她淡淡的苦笑,“…花精,我挂心重华。他需要人照料饮食。这一路凶险,你又不是战斗系的妖魔。请你…”她拉着花精的手,“请你照料他。我知道你会怕重华,但是,我没办法托付别人。”
花精凝视了她一会儿,珍珠似的泪滴下脸颊,“你不怪我?”声音都嘶哑了。
“我感激妳。”极翠振作了一下,“妈咪少有的笑容几乎都是你带来的。我只能将我最珍爱的人交付给你,我相信你的。”
牵着马,走了几步,花精叫住她,“极翠,你不跟夜神道别吗?”
她站定,遥望着洞窟,森森的林木挡住她的视线,什么也看不见。
“不了。他一定会阻止我。但是…我不想看到他比我还早逝。”她绽出一朵美丽的笑靥,“我会好好的。因为我还得回到他的身边。”
“妳在追日。”花精忧郁的说。
“我知道。”声音很轻很轻,“但是我不能什么都不做。转告狸鬼和狐鬼,请他们守着重华。”
花精站在歌殿的阶梯上看着她远去,狐鬼和花精对了一眼,身影倏然消失。
他追着极翠去了,狸鬼却悠闲的坐在花精阶前,“哎唷,真的走了。
我一个人要守着整个歌殿和洞窟,很吃力呢。”他递出脏兮兮的手帕,“眼泪擦一擦。啧,哭得一点气质都没有。”
她接过手帕,挨着狸鬼坐下。清晨的金银花盛开,淡雅的香气让她凄苦的心有点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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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该跟来。”发现狐鬼跟踪,极翠已经到了码头边了。
“我当然应该跟来。”他狭长的狐眼闪闪,“我和你立过血誓。再说,你答应我,远行一定让我跟从。”
我是说过这话。她凄楚的脸庞微微露出无奈的笑。
“…狸鬼应付不来的。”她垂下眼帘。
“若是为了花精,他会倾注全力。”
极翠心里微微一惊。是吗?她居然什么都不知道。这几年,她在做什么?在母亲跟前却看不到母亲的悲哀,在重华身边却到这么迟才发现他的衰退。这些尽心服侍他的妖魔的爱与憎,她也什么都不明白。
“我是答应过你。”她决定让关心她的妖魔顺心意,“来吧,我们今天就要搭船顺流而下,运气好的话,五天后就能到海口了。”
狐鬼少有的破颜一笑。
这是艘很普通的民船,搭载着人和牲口,预计顺静江而下,直到海口乌兹国的圣米尔港。即使是最好的房间,还是小得无法转身的双层床。底层夹板牲口的气味弥漫上来,狐鬼不安的看看极翠,怕她食不下咽。
但她跟其它搭船的庶民没有两样,泰然自若的吃和睡。养足体力就在甲板吹风看景色。
只是第二夜,她的睡眠却很不安稳。
在梦境里行走,她见到一群女子在织布。她们的外貌有些像母亲…极翠的心脏狂跳起来,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紧张的看过每一张脸。
都是很美的女子…只是,为什么总是带着恶意的笑?
穿著红衣的纺纱,穿著黑衣的织布,穿著白衣的裁制着一件件的丧服。
“你们在做什么?”极翠忍不住问。
黑衣女子抬起头来,笑得极可怖,“我们正在编织你的命运。”
命运三女神?!看着她梭子下杂乱无章的紊线,她的火气上涌,“住手!住手!我的命运不让任何人操纵!”她拔出剑,就要画断那些牵绊。
“你的回答,就是要用剑抗天啰?”女神扬出豺狼般的笑声。
“没错,我不让任何人操纵!”她握紧剑,指向女神们,她们轻蔑的笑,冲上前来,只战斗了几下,她已经渐渐不支,她们也渐渐变形,像是有着女子上身和鸟的,还有一对老鹰似的翅膀,尖利的爪子让她招架不住。
“这里是梦!梦是我们的领域!”
梦?领域?
“卷起天风而来,地上的沙尘飞旋。思慕他的你啊,莫忘远古的誓言…”她一手持剑,一手结着手印,“星月升落,你总是屡听不劝…”
命运三女神嘎嘎的尖叫起来,“可恶…是禁咒歌!你居然把我们当妖魔侮辱!”
很有效不是?没想到对付梦魔也能对付女神,“画断你我因缘,离凡人的梦远点!遵守古老的誓言,罚你永远不能接近我的梦魇!”
她猛挥剑,划破了正在编织的丝线,砸毁纺锤,将剪刀一劈两半。“我的命运由我掌握!魔物天人,皆滚出我的视线!”
一道闪光从船舱传了出来,正在甲板的狐鬼戒备的冲进来,极翠气喘吁吁的抱持着剑,眼神锐利,满身大汗的坐着。
空气中流荡的令人不快的气味,“命运三女神?”这三个女人可以自梦境自由进出,任谁也察觉不出来。
“没错。”极翠擦擦汗,疑惑着,“为什么对付魔物的禁咒歌可以对付她们?”
狐鬼没有回答,只是转身,“那是神魔间的家务事,你不用管那么多。”他顿了顿,“不过,你蒙对了。对付魔族跟对付神族没有很大的差别。”
极翠想了一想,想不出结论。房间弥漫的豺狼般的恶臭,她无法再睡,踱到甲板呼吸新鲜空气。狐鬼默默的伴着她,月明星稀,水芙蓉的芳香洋溢,非常宜人的夏天夜晚。
亚里斯古称“众神爱眷之地”,地气极暖,四季如春。即使夏天,也不至于过分酷热,她在甲板上望着月夜下的河流,粼粼河水商商荡荡,景物清晰可辨。
“美丽的水芙蓉之下,往往有腐烂的尸体当她的养料。”一具水浮尸飘过,极翠感慨着,但是那具“尸体”却动了一下。
借着明亮的月色,极翠仔细的看着那个载沉载浮的人,“他还活着!”
狐鬼的脸色变了,“是他?”阴晴不定,“极翠!那是恩利斯王!”
“是他又怎么样?”极翠跳下船,“他快死了!”
这是极翠的选择么?狐鬼进了船舱,将他们的行李拿出来,在河心一点,轻盈的飞过宽阔的河流,顺便提着抓住恩利斯的极翠上岸。
“行程会耽搁的。”
“救人如救火。”极翠浑身湿漉漉的在行李间模索,“还不算太笨,知道要放松自己顺流,没喝太多河水…”她找到药瓶,滴了几滴百花酿在他嘴里。
“…我去生火。”他没说什么,往森林走去。
极翠做了选择。一面捡着柴薪,一面思索着。命运三女神准备做什么?发现恩利斯是不是偶然?他在极翠身边,到底是福是祸?
但是,这样也好。他升起火来。一开始就让他同行,自己就可以时时刻刻的盯着他。要不然…到那火焰的时刻,对他一无所知,岂不陷极翠到吉凶未卜的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