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子怎么快乐得起来?”他笑起来很好看,非常好看,她永远都记得在京城时,他扬着这世间最迷人的笑容面对心爱的女子,那笑容比世间最好的佳酿还要来得醉人。
“谁说我要快乐?我一点都不需要快乐,我要的是血债血还。”他不介意让她知道他这人有多嗜血骇人。”
闻言,瑶光倒抽了口凉气,久久说不出话。
“还愣在那那里做什么?快点挖。”
瑶光像个呆子,木然听从他的指令行事,脑中不停盘旋他所说的话。
倘若有办法,她想要为他调配一碗名为遗忘的汤药,她不希望他再受困于血海深仇中,那太痛苦,也太折磨人,只会让人因嗜血而愈陷愈深。
假如他能够忘掉所有不愉快,就此隐姓埋名到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重新开始,她相信他可以过得比现在还好、还开心。
她瞪着自己掘土的双手,想着她这双手救人无数,可以调配出许多治病良方,为何却救不了最在意的人?为何调配不出让他那伤痕累累的心痊愈的良药?
在她挖了好一会儿后才开始有动作的宫熙禛,突然开口问:“你大概把剑埋在哪个位置?”
“咦?”突来的问题让瑶光停下手中动作,愣愣抬头看他,指了指右前方道:“大概是那里吧。”
他揶揄问:“既然大概是那里,你为何挖现在挖的地方?”
幸好他够聪明,没像她傻乎乎的卯起来胡乱开挖。
经由他的提醒,瑶光这才发现自己有多傻气,申吟的拍了拍额头,气恼自己腰部快断了,竟然还挖错地方。她连与他视线交集的勇气都没有,非常清楚此刻那双好看的黑眸定充满嘲弄。
唉……垂头丧气的移到大概位置,灰头土脸地继续挖坟。
饼了一会儿,尚未看见腐尸,瑶光已先嗅闻到腐败难闻的气味,她皱眉憋气不敢用力呼吸,强压住翻绞不已的胃部,克制着想跑到一旁呕吐的冲动,逼自己加快挖掘的速度,好提早结束这酷刑。
爆熙禛亦闻到教人欲呕的气味,为取得长剑,他紧绷着脸没有迟疑地继续挖,没多久便看到爬有虫子与蛆的腐坏手臂旁闪着剑鞘上云纹装饰的银光。
“挖到了。”他扬唇一笑。
“真是太好了。”瑶光不爱看成堆恶心的虫子,偷偷撇开脸。
难得善心大发的宫熙禛没有逼她继续挖,他不理会那些受到惊扰到处爬动逃命的虫子,伸手拿取长剑,眉也不挑地抖开剑鞘上的虫子与泥土。
瑶光吓得连忙跳开,唯恐被他抖开的虫子会跳到她身上,这阵仗已教她头皮发麻,凝结于眼眶的泪水就要狂泄而下,即使长年上山采药看到虫子是家常便饭的事,但为了采集所需药材,她会强迫自己忍受,只是今天这具腐尸上的虫子实在多到她难以忍受,她真的快哭了。
爆熙禛抽出长剑,就着天光审视手中的剑,以指尖测试其锋锐,剑尖挑破拇指脆弱的皮肤,一滴血如珠玉凝结于指尖,他不甚满意地点头下评语。“还算堪用。”
瑶光背对着他抱头蹲下,声音闷闷的问:“好了吗?我们可以走了吗?”
她那打从心里的恐惧终于引起宫熙禛注意,刹那间,她害怕的模样竟让他想起蝶儿,他的蝶儿也曾被小虫子吓得花容失色,为此,他的心不由自主放软,将长剑入鞘系于腰际。
“走吧。”
瑶光怕得不敢回头,不想回头,嗓音犹带哽咽。“去哪儿?”
“你不是还要采药?”
“对,但你有把尸体埋好吗?”怕归怕,她仍是想知道他有没有收拾善后。
“没有。”他回得很理所当然。
“为什么没有?”她急得差点回头,但一想到那恶心的景象,便又没用的将自己缩成一团。
“我为什么要?”
“是你挖的,你当然要再把坟墓恢复原状。”她气急败坏地坚持道。
爆熙禛看着她那可怜兮兮的背影好半晌,终于决定好心地顺她的意一回,毕竟如果今日是蝶儿在他身边,他决计不会让心爱的蝶儿受到半点惊吓委屈,算她托了蝶儿的福。
第5章(2)
瑶光听见挖土的声音,鼓起勇气转过头看,惊见他竟真的依她的意思将尸体埋好,纵然他的动作粗鲁而不耐烦,但他真的做了,她的心为此盈满暖意,不管他为何愿意动手,她都很开心,真的好开心。
她不再害怕的站起身,抹去垂挂于眼角的泪珠,充满喜悦走到他身旁提醒。“还有墓碑。”
她的大胆要求惹来他的横眉竖目,他不客气地扔下话,便转头迈步离开。“自己去捡。”
“好。”瑶光的心被他收得服服贴贴,对他的恶声恶气半点都不在乎,开开心心小跑步到草丛里捡拾被他丢弃的树干。
他难得对她好一次,她就已经很开心了,涨得满满的,她想,她真的是太軎欢他了。
明明知道这样不好,可是,她已经无法将心收回,只能傻傻埋头狠狠爱了。
***
初雪,如雨,细细碎碎。
天色一片灰蒙,凄凄冷冷,尤其在山里,寒气更是无孔不入,冷得教人无时无刻都瑟缩着身子。
林中,孤男寡女共处的小木屋里,烧着木柴的地炉发出哗剥声,埋在火堆里闷烤的番薯已散发出阵阵香甜气味,诱人分泌唾液,食指大动。
瑶光端坐在桌前状似专注地处理成堆药材,事实上她每隔一会儿就会烦躁地转头看向敞开的窗户,窗外,他练剑的身影令她心不在焉。
“我知道你复仇心切,但你已经天天练剑了,偶尔休息一天不打紧吧!外头天寒地冻的,你这样肯定会受寒的……”就是知道他不会听见,她才敢放心在屋内叨絮,将心里所有想说的话一股脑儿地全都说出出来。
说完,悠悠叹了口气,放下削到一半的淮山,痴然凝望于细雪中更显俊逸潇洒的身影。
“我实在很傻是不?明知你永远不会属于我,却总是忍不住追寻你的身影,你可知道,你随口说的一句话,就可以让我飞上云端或是坠入万丈深渊,这种自己不再属于自己的感觉很不好受,偏偏我就是无法控制不去喜欢你……
“打从挖坟那一天,我发现原来你的心还是有柔软的部分,原来你也可以不这么狠心绝情,一切好像就更失去控制了。宫熙禛,我可不可以期待,终有一天,你会真心对我微笑……”偷偷的,在仅有她在的屋内唤出他那不能说的真名,私藏她的小秘密,不教他发现。
她好想、好想光明正大叫他的真名,而非当他是个无名无姓的人,有没有可能,有一天,他会对她坦承,说出他的真名,道出他那曾经极为灿烂绚丽但又悲惨,满布创伤的过去?
“戚瑶光啊戚瑶光,总有一天你会被自己的愚蠢给害死。”话说完,怀抱无限期待的她再次长叹了口气,低垂着头削着淮山的外皮。
***
在屋外细雪中练剑的宫熙禛专心一志,嘴巴吐出热气,白烟轻飘,似愁,全身上下因运气而变得温暖,丝毫感觉不到一丝寒意。
他已经持续练剑练了一个时辰,每天起床后不论刮风下雨从不间断,为的是保持最好的状态,以面对随时可能来临的突发状况,他不会任自己像待宰羔羊一样脆弱无助。
突地,他敏锐地听见有人踏雪而来,足音沉而重,不是个练家子,且来人只有一个,眉一扬,感到疑惑。
自他受伤坠崖清醒后直到现在已近两个月,从来不曾有人造访戚瑶光的小木屋,今日突然有人出现,是迷路的旅人,或是专程来找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