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晚来临,在布置得喜气洋洋的新房中,堂玄月仍端坐在床畔,贝齿咬紧下唇瓣,思量着今夜该如何下手。
据传,萧漠将“百毒秘传”贴身收藏着,以防遭受不肖人士窃取,而正打着“百毒秘传”主意的她,应当就是萧漠想防的不肖人士吧?但德婶说了,身为“堂门”门主,本来就不是善良之辈,她该既奸诈、又邪恶,被认定为不肖人士,可以说是小小的恭维,所以她根本就不必为了早先和萧漠假拜堂一事而感到不该……
“小姐,你听见了吗?外头好热闹啊!”与堂玄月在新房里等待新郎倌回房的小兰心生羡慕,很想出去瞧热闹。
“嗯。”小兰的话打断她的沉思,对于外头热闹的情景,她倒是一点都不好奇,现下的她只想着要不负使命地取得“百毒秘传”。
“小姐,说句实话,其实我觉得你嫁给萧漠并不是太糟,虽然他是江湖人士,没办法与你吟诗作对,谈论风花雪月,不过端看『萧家堡』是如何恢弘气派,就足见『萧家堡』拥有多么雄厚的财力,萧堡主绝对有能力让你一辈子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夫人不也说了,要结为夫妻,首要看重的是双方是否家世相当,对方是否能让小姐你过着衣食无缺的生活才要紧,男女之间的情爱并不是那么重要,待时日一久,小姐你自然会对萧堡主产生感情。”小兰趁着四下无人,小声说道。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管小兰说什么,堂玄月都姑且听之。
“所以,小姐你就忘了杨公子,下定决心和萧堡主一块儿生活吧!”小兰谨记夫人的交代,要姚紫絮忘了擅长吟诗作对却家徒四壁的杨公子。
第1章(2)
“嗯。”堂玄月含糊地应了声,终于明了小兰前头说了那一大串话的原因。
她心中不禁默默同情起萧漠,今天和他拜堂的是她这个假新娘也就算了,谁想得到,真新娘早有了心上人,待他发现倒霉事不仅这两桩,连“百毒秘传”也失窃后,一定会觉得自己霉星高照啊!
“小姐,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你可知这些日子小兰见小姐为了不能与杨公子双宿双飞一事而终日伤心难过、以泪洗面,甚至忧伤到连嗓子都变了,有多担心啊!”小兰起初还担心小姐会想不开,想不到小姐那么快就想通了,亏她还想了一堆话要劝服小姐呢!
“嗯。”他们本来的计划即是新嫁娘会比较害羞,尤其姚紫絮出身书香门第,是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不至于因为能嫁给萧漠而兴奋得滔滔不绝,所以只要她努力保持沉默,就不会因为声音的不同而被拆穿了。
“小姐,你会幸福的。”像是怕她后悔似的,小兰再次保证。
堂玄月的回应仍旧是轻轻地应了声,端庄地坐在床畔。扮演姚紫絮这个大家闺秀,已经让她快累瘫了,她很想摘下沉重的凤冠,月兑下繁复的嫁衣,直接趴在床上好好休息,可是碍于小兰在场,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硬挺住。
唉,盗“百毒秘传”真是件苦差事!希望这是先苦后甘,待她真正动手盗书时,会非常轻松俐落。
为了打发时间,小兰将进入“萧家堡”后的所见所闻再次重述给堂玄月听,语气带着兴奋。
夜色愈深,外头喜宴上的喧哗声愈加高扬,加上小兰在旁边不停的说话,使得等到头发昏的她忍不住大打哈欠。
都过了这么久,萧漠怎么还不入洞房?她不仅仅是承受等待的疲累,因紧张而未进食的肚月复也在大声哀叫,她已经快撑不住了啦!萧漠若再不进来,她真怕自己会忍不住迷倒小兰,不顾后果地拉下红盖头、月兑下凤冠霞帔,大快朵颐一番。
远远地,她听见了三个人的步伐声往新房走来,有两个人的步伐沉稳,唯独一人步伐凌乱虚浮,显然是喝醉了,她的心跟着紧张地鼓鼓跃动,猜想步伐凌乱的定是在喜宴上被灌酒的新郎倌萧漠。他终于回来了!
“堡主,小心廊柱。”扶持着萧漠的李总管提醒道。
“我……每醉……”萧漠嘴里像含了颗卤蛋,话语含糊不清。
“是,堡主没醉。”一旁的护卫略扬高声说道。
“小姐,你听见了吗?姑爷他好像要回房了。”小兰听见了外头传来的声音,紧张又兴奋地告知堂玄月,提醒她坐直坐正,以免带给姑爷不好的印象。
萧漠在李总管与护卫的扶持下穿过回廊,来到宾客都看不见他的地方时,李总管及护卫便恭敬地松开对他的扶持,不再作戏欺骗宾客。
来参加喜宴的许多宾客,其实是抱持着将萧漠灌醉的主意而来,因为他平时总是非常自制、沉稳,以至于让人好奇他喝醉时是否会丑态毕露?结果令众人大失所望,萧漠就连在大喜之日喝得“烂醉如泥”,也仅仅是说话含糊不清而已,并未做出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来,他们在没有茶余饭后的笑料可以谈论后,便放萧漠回新房,去过洞房花烛夜了。
“你们退下吧!”萧漠原本迷茫的双眼变得清明有神,红润的脸庞也恢复正常表情,方才灌下的几大坛酒,对他并未造成任何影响。
“是,堡主。”李总管与护卫恭敬地退下。
萧漠疏离的眼眸掀扬,眺望着悬挂天际的明月。
接受过满堂宾客恭贺的他,情绪依旧波澜不兴,但该过的洞房花烛夜终究得过,于情于理,他都没有撇下姚紫絮的理由。
萧漠收回对明月的凝望,不疾不徐地跨步走向新房。
来了,来了!萧漠正一步步地走向她设下的陷阱!堂玄月的粉唇不由自主地漾起一抹奸笑。
萧漠来到新房前,伸手推开掩上的门,端坐在床沿的新嫁娘立即映入眼中。
“小兰见过姑爷。”小兰机伶地屈膝一福。
“退下吧,小姐今晚不需要你的服侍。”萧漠伸出右掌,轻轻一摆。
“是。”小兰立即遵命退开,离去时心细地掩上门。
萧漠神色莫测地透过案上晕黄的烛光盯着新嫁娘看,尚未有接近的意思。
堂玄月端坐在床畔左首,因紧张而全身紧绷,心跳一声大过一声,担心巨大的心跳声会使萧漠起疑。
萧漠在做什么?为何还不拿秤杆掀起她的红盖头?今夜可是他的洞房花烛夜,他不是该热情如火地扑向新娘吗?莫非是哪里出了问题,以至于他没急吼吼地扑上来?
堂玄月有着满腔疑问,偏生无法问出口,使她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若非“堂门”的绝技在于用毒,而非武艺,她早就先发制人,狠扑上去制伏萧漠,让他乖乖交出“百毒秘传”了。
萧漠敏锐地发现,他的新娘因为紧张,身体绷得像张拉紧的弓,她约莫是在为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担心吧?不愿增加她的恐惧,萧漠放柔面部表情。
“你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萧漠向她承诺。纵然两人没多少感情,但他不是会伤害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的恶徒。
“嗯。”红盖头下的堂玄月听见他的保证,差点噗哧地笑出声,但她强作镇定回应。她当然不怕他会伤害她,因为她才是那个有可能会伤害他的人啊!
见她似乎因他的安抚而不再紧绷着身躯,他这才移步至床畔的右侧坐下。
堂玄月屏气凝神,感觉得到他坐在她身旁,努力要自己别太冲动,需得按部就班,方能顺利达成目标。
“你应当累了吧?”萧漠舍弃秤杆不用,直接以手为她除下红盖头,想早些完成仪式,让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