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的“松涛别馆”戒备森严、寂静无声。已让大夫诊治过,服下汤药的江丝绮全身柔若无骨地倚在阙竞天怀中,两人共同躺在床榻上。她已亲眼确定陈坚虽负伤,但并无大碍,只是她在“栖风矿山”受到太大的惊吓,心魂未定,以至于现下还不敢闭上眼睡觉,担心一旦闭上眼再醒来,会发现这全都是场美丽的梦境,其实她还独自被困在坑道中,饱受幽闭恐惧症与气喘发作的两相折磨。
“怎么不睡?还感到害怕吗?”阙竞天心疼地望着她瞪得老大、透露着惊恐的双眸,怀抱着她的双臂用力圈住她,想将自身的力量传递给她。
“我不累,不想睡,你累了先睡没关系。”她摇首,不否认恐惧仍笼罩在心头。
“本王也不累。”阙竞天不愿任她独自一人恐慌,不管多晚、不管要花费几天才能够平息她内心的恐惧,他都愿意陪她。
“那……陪我说说话好吗?”她需要有声音陪伴。
“好。”阙竞天轻抚她的背脊,让她放轻松。
“我的病……从出生就有了。”她深吸了口气,缓缓对他道出她的过去。
阙竞天静静听着,并不打断她的话,大夫诊治她过后,低声向他禀告,也说她的病谤子是小时候就带在身上了,需得多加注意。目前除了得定时让她服用汤药外,也要留意她的情绪变化、周遭保持洁净与天候转变,别让土尘、寒气侵害到她,就不会有事,言下之意,她身上的病谤子无法根治。他决定明日一早便带她启程回白玉城,让御医再为她重新诊断,开立更好的药方,避免她再次发病。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我爹娘不要我,在我刚出生时,他们就把我遗弃了,我被他们遗弃在像风国的驿站的地方,我们那里的驿站有可以让人放行李、物品的柜子,他们悄悄把我丢弃在里头……许是刚出生的我想要求生,所以在柜子里哭泣,外头的人本以为是野猫被锁在柜子里头,等他们撬开一看,才赫然发现竟是个小婴儿。”她聆听着他的心跳,自嘲一笑,心头满是苦涩酸楚。
阙竞天听着她诉说悲伤的过去,听见她被遗弃在柜子时,全身猛地一僵,充满愤怒。他无法想象她的爹娘怎能做出如此残忍的事,倘若真不想要她,大可将她送给别人养,而不是像丢弃废物一样地将她丢弃在上锁的柜子中!他们根本就打算置她于死地,倘若她没有哭出声引起他人注意,早就死在里头了!他的心为她淌血、痛着。
“再加上,小时候被其它大孩子欺负,将我关在紧闭的衣柜中,以至于我从小就无法忍受待在黑暗之中,所以今天被绑到坑道深处,才会那样令我害怕、发病。”她握紧他的大掌,感受他的热度。
“后来是谁抚养妳?”他低哑着声问。莫怪她曾要求他,让她能在夜里到“春泽轩”过夜,原来全是因为黑暗会吞蚀她的勇气,想到这,他的心更加揪疼,恼怒自己为何不能早点明了她的恐惧,反而使她夜夜待在恐惧中,可恶!
“是江院长,她不仅抚养我,也抚养好多遭到爹娘遗弃的孩子,她就像我娘一样,对我很好很好。我在孤儿院和雪葵、甜甜相识,说来巧合,我们都在同一天遭到爹娘遗弃,所以后来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也像亲姊妹般相互扶持。”谈及雪葵和甜甜,她的嘴角便泛起温暖的微笑。
“在鹦鹉洲和妳相会的就是她们两人?”阙竞天忆起大臣曾说,她在鹦鹉洲和另外两名女子相会,猜想那两人就是她口中的雪葵与甜甜。
“对,就是她们。”
“妳们的感情那么好,那么妳待在风国时,会常常想到她们吗?”
“嗯,在江院长死后,我们仅有彼此,我们是彼此的依靠,当我寂寞沮丧时,就会想到她们。”
“现在呢?也想着她们?”
“现在没有刚来时想得那么严重。”小脸轻摩着他的胸膛,他低醇的嗓音如上好美酒,加上温柔抚触背脊的动作,使她慢慢镇定下来,有些昏昏欲睡了。
“她们一个在祈国,一个在沧浪国是吗?”他记得她曾经提过。
“嗯,雪葵是兽王的贵妃,甜甜是厉王的王后。那天时间太短,我来不及问她们兽王和厉王究竟是怎样的人,你应该知道吧?”她掀开沉重的眼皮,改向他打探他们的为人。
“他们是……一国之君。”阙竞天沈吟了会儿,说道。现下她的心神处于脆弱状态,随便一个刺激就会发病,他不能告诉她兽王是自大、阅女无数之徒;厉王则是不苟言笑之辈,曾被他雀屏中选的妃子皆悲惨横死,她若知情,肯定会为她的两位好姊妹担心,极可能再次发病,他不能冒这个险。
“我当然知道他们是一国之君啊!我想知道的是他们的为人处事,我不希望雪葵和甜甜过得不好。”她笑他说了等于没说。
“本王和他们不熟,所以无法公正评论。从以前,风国、祈国与沧浪国就为了争夺鹦鹉洲的所有权而僵持不下,也有过零星争战,三国是敌对关系,本王很难对他们有好感。”阙竞天笑着轻描淡写三国相互箝制的紧张关系。
“原来如此。”江丝绮轻喟一声,既然阙竞天都说他很难对兽王与厉王有公平的评断,那她就不再追问,以免他左右为难,说好也不是,说不好也不是。
“丝绮,本王知道妳和妳的好姊妹情同手足,可是本王有本王的立场,并不会因为妳和她们的好交情而改变立场,和祈国、沧浪国化一干戈为玉帛。”阙竞天郑重向她声明,身为一国之君,他得以黎民百姓的福祉为首要考虑,夺取鹦鹉洲所能增加的税收,可以使百姓生活更加富裕,他就得那么做。
“我知道。”江丝绮眉眼低敛,佯装已经不想再说服他放下成见,事实上她打算以退为进,日后再找更好的时机说服他。
“累了吗?”她的识大体、不吵不闹让他欣慰,亲了亲她苍白的额。
“有一点。”事实上她已经疲累不堪,随时都会睡着,但又怕闭上眼会恶梦再现,所以努力撑着。
“不要怕,本王会一直守在妳身边,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离开。”他缩紧双臂,使她清楚感受到他有力的圈抱。
“我知道,但我就是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她轻声向他坦露心头的恐惧。
“怕什么?”他低问。
“怕这是一场美梦,怕我梦醒之后,你会不在我身边……我是不是好傻?”她的语气脆弱不已。
“的确是好傻,因为就算是神来,就算本王得徒步走过刀山火海才能拥有妳,都不能迫使本王离开妳。”她是他的心、他的灵魂,没有了她,他不过是一具空壳,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逼使他松开紧握住她的手。
“我好开心。”够了,有他这句话就已足够。她的双臂紧紧搂住他精瘦的腰杆。
“为了什么开心?”她唇角绝美的笑靥牵动了他的笑容。
“为了你在我身边。”他是她的幸福,就算她会在下一刻死去,对她而言,还是幸福。
“傻丫头。”他目光温柔,嘴角含笑,抚着她细长乌黑的秀发。
“只为你一个人傻不好吗?”她嘟翘着唇,在他怀中撒娇。
“当然好。”她爱娇的小动作,惹出他更多的呵疼怜爱。他真的是心甘情愿栽在这个小女人手上了,大臣们恐怕早已预料到结果会是如此,才会绘声绘影地说她是专门来勾引他的小妖女,还真是让他们给说中了,她是他的死穴,只要她遭受到一丁点伤害,对他而言都是椎心刺骨的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