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长大独立,能够照顾好自己,不再是小时候那个瘦瘦弱弱的小女生;况且院长要担心的事太多、太多了,她不想院长在操心着院内的小朋友及开支之余,还要为她担心。
“漫光,妳一直都是个好女孩。”院长慈爱的抚着她的脸颊,心疼她离开圣恩育幼院后,仍不忘努力工作回馈育幼院。像漫光这样年纪的女孩,都正在享受花样的年华,甚少人像她一样努力工作,将所得的绝大部分花费在他人身上。
于漫光淡淡笑着,院长的疼爱令她感到温暖,不管外界的人如何说她,从头到尾她在意的是院长,她不愿一手将她带大的院长对她感到失望,所以她很拚命、很努力做着自己的工作,院长所说过的话她也没敢忘记,脚踏实地过她的生活,不让旁人看轻从圣恩育幼院出来的人。
虽然她无父无母,可是能够遇到像院长这般好的人,也算是幸运,所以她格外珍惜这缘分,也将院长当成是这世上与她最亲近的家人。
“哪天妳遇到一个真正懂得爱妳、疼惜妳的男人,记得一定要带回来给我看看。”院长深怕她遗忘,每次见面总不忘提醒。
“我知道。”如同以往,于漫光笑着答应院长的要求,对于能否找到一个真正爱她、懂她,疼惜她的男人,她早就不抱持任何希望。
曾经交往过几个男孩,有的刚开始得知她是孤儿时,待她很好,她真的以为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当男方家长以她的身世不清不楚的理由阻止他们在一起时,她以为对方为了爱会努力争取,可事实一再告诉她,她错了,他们的爱不如她所想的那样深厚,她的男友在听了家人的劝阻后,便与她渐行渐远,终至不再连络。
她不明白她究竟犯了什么错,小时候在学校被其它同学歧视嘲笑无父无母,她都可以不在意,当作没听见,可为何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还是选择离开她?
她的父母在她仍在襁褓中时,便将她丢在孤儿院门口,只在包裹她的毯子里留下于漫光三个字,其余只字不留,没有抱歉,没有遗憾,彷佛丢掉的不是个生命,而是个无用的累赘。
小时候她以为许多的眼泪可以唤回父母,但事实告诉她,就算她哭瞎了眼,她的父母也不会回来寻她,她慢慢懂得何为死心,学着接受她是个无父无母的小孩,学着不去在意旁人怜悯同情的眼神。
当失去愈来愈多,她开始明了除了院长外,没有人会爱她。他们都先是说爱她,接着便离开她,所以她要开始爱自己,唯有自己才不会背叛自己,往后就算再有人说爱她、说喜欢她,她一律当笑话听,因为她明白这种爱和喜欢都维持不久,当新鲜感一过,他们就会离开了,被留下的仍旧是孤独的自己。
看得愈多就学得愈多,也愈懂得保护自己,她在周边筑起一道厚实的城墙,不再允许旁人入侵,也不许自己踏出。她所受过的伤实在太多、太多也太痛、太痛,疼到她不敢忘却那种椎心的痛苦。
是以她将全副精力放在工作上力求表现,为的是多赚点钱回镜圣恩育幼院,尽一己之力为院长分忧解劳,她希望有一天院长不必再为了院内财务出现的赤字感到忧心。
“妳可别敷衍我哪!”老院长哪会不清楚她的心事与她的抗拒?这世间有许多事本就无法公平以待,尤其是对从这儿出去的孩子。她明白她的孩子们在外过得比其它人还要辛苦,她希望他们能以勇气与努力去克服一切。
“好。”于漫光仍旧是笑着回应。
老院长拍拍她的手背,在心底叹了口气,知道她说得再多也说服不了固执的漫光,她也就不再勉强跟啰嗦了。
“妳身边的钱够用吗?”老院长忽地想起她大笔的捐款,怕她将大半薪水捐出,接下来的日子就得勒紧裤腰带过日。
“够。”于漫光的回答永远都是够。
“妳多少留点钱在身边,不要全都捐出来,院里的开支有来自各界的捐款够用的,明白吗?”
“我知道,我有存,您忘了我还有买房子呢!”于漫光岂会不晓得院长口中的各界捐款是少之又少,圣恩育幼院不是间有名的育幼院,全台湾大大小小的育幼院甚多,圣恩育幼院并没有突出到能引起媒体关注,院长还说过其它育幼院比“圣恩”更需要各界的帮忙,所以他们不曾求助媒体,端靠院长亲自向企业募款与其它零星捐款。
“圣恩”没有名气,能得到的捐款并不多,只能勉强维持收支平衡,现下经济不景气,能募得的捐款就更少了。
她晓得院长为此伤透脑筋,尽避院长从不开口说,但她一一看在眼底,所以她才会尽其所能的想要帮助院长。
“是呵!”老院长想起于漫光买的小鲍寓,感到很是欣慰的直颔首,买了房子也算是有个家,多少能让她放心点。
于漫光替院长倒了杯热茶,让老人家暖暖喉。
“圣恩撑得下去,妳放心。”老院长含笑对着于漫光道。
“有院长您在,我当然不担心。”这话安慰彼此的成分较大,于漫光明白圣恩的财务吃紧,每一分支出都得再三思考斟酌,丝毫不能马虎,倘若再没有外界大力援助,圣恩迟早会从台湾这个小岛上消失。
“所以妳工作不要再顾前不顾后,我会担心的。”老院长就怕她的身体会被她给搞坏。
“好,我会记得将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好回来让您检查。”
“好,有妳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老院长得到她的保证,笑得很开心。
老院长边拍抚着她的手背,双眸则和蔼慈爱的看着外头精力充沛叫闹的孩子们,内心有股强烈的祈求,希望她的孩子们都能快快乐乐、平平安安长大,不会有烦恼忧愁。
“小时候的妳总是站在角落看着小朋友们玩耍。”老院长忆及往事,双眸移转焦点回到于漫光身上;从小她就是个安静不吵闹的小孩,漆黑的双眸像是藏满心事,让人见了好不心疼。
“我不善与人交际。”从小到大她就不容易打入别人的圈子里,就算打入了,她也会感到不自在。不知是否因为自卑感作祟,总觉得她比起旁人要差上一大截,久而久之她就变得孤僻了,但也不会感觉寂寞,因为习惯了。
“我知道,只是怕不了解妳的人会认为妳太过孤傲。”老院长担心的是她与外头的人处不来,漫光不会阿谀奉承,也不会说常人爱听的好听话,她的个性太直,很容易得罪人的。
“那就随他们吧。”她淡淡笑着,不是很在意旁人如何看待她。
“终有天会有个懂妳的人出现。”老院长长长叹了口气,了解她的性情就是这样,也不会勉强她改变性情以迎合旁人,做人还是简简单单不要太复杂得好。
于漫光仍旧是笑笑。老院长挂心她的终身大事,每回她回来,总会不断提起相同的话题,她只是没说穿恐怕她没那么幸运可以遇上对的人。
“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的,绝对会有。”老院长再三强调,要她别轻言放弃。
“嗯。”
“晚上留下来吃饭。”
“好。”这已是惯例,每次她回到圣恩,一定会留下吃饭。
“我到厨房去烧几样妳爱吃的菜。”老院长开心的要大展厨艺。
“我帮您。”于漫光扶着老院长走出院长室,两人漫步到厨房,一同准备今晚大家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