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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有什么安排吗?”贾斯丁边切牛排边问。
我咀嚼着烤鱼,摇摇头。一周后就是圣诞节,我没有任何打算。节日对我没有什么意义,反正也没有人和我共度。
“去滑雪怎么样?”贾斯丁兴致勃勃地建议。
“我不会。”
“我可以教你。”
“我不想学。”我顽固地拒绝。
贾斯丁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刀叉,“杨,你应该放松一下,你总是这么……这么……”他想找一个合适的词,“不快乐。为什么呢?”
我端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轻啜一口红酒,放下酒杯,无意识地拔动着碗里的沙拉,突然没有了胃口。
“你究竟有什么痛苦,告诉我,让我为你分担。”贾斯丁的手越过桌面,握住我的手,感性地说。
痛苦?我并不感到痛苦。我茫然地抬起眼,我只是找不到快乐的理由。这世界上没有可以让我快乐的事。曾经我以为钱会让我快乐,可真正得到时,我却承受不了太多的负荷崩溃了……
“别露出那种眼神,让我想起暴风雨来临前,大草原上那只找不到家的孤独的小羊。”贾斯丁把我的手包在他的大手里。
我的眼神真的那么脆弱无助吗?我以为自己很平静,没有任何情绪。
“你需要一个家,一个温暖的火炉,一双温柔的手,杨,让我呵护你。”他的眼神灼热而真诚,我慌乱地想抽回手,可他握得太紧,“杨,我爱你。”
我狼狈地移开视线,僵硬地一笑,“贾斯丁,认识你三个月,你的中文进步多了。”
“我不是在练习中文,杨,看着我。我真的爱你,嫁给我!”
“你在开玩笑?”我希望这真是一句玩笑。
“我是说真的。我是个电气工程师,二十五岁,收入稳定,身体健康。杨,嫁给我,让我照顾你。”
他的声音那么恳切,盛满了真诚的祈求。任何女人都会被感动,但不包括我。“贾斯丁,你知道吗?我是寡妇,结过三次婚。”
“三次?你还这么年轻,你在开玩笑吧?”
“是真的,三个丈夫都死了。”
“哦。那和我没关系。”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你不怕我克死你吗?”
“什么是克死?”贾斯丁迷惑不解地问。
“就是……”这真不好解释,我说了半天,还是没法说明白。在一个民族看来很严重的事,在另一个民族看来却是荒诞不经的。
“杨,别提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好不好?那些都过去了。我希望你信任我,把未来交给我。”
“我……”我背负身上的十字架——我的三次婚姻,他竟然认为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了。
“我很爱钱……”
“好啊,我的收入不错,另外还继承了一笔遗产,应该可以给你舒适的生活。”
我真的不知说什么好了。也许我就要第四次披上嫁衣了。看着他充满热切希望的蓝眼睛,我不知道该不该对描绘的美好的生活抱着希望。也许我会拥有他温柔的呵护,但我的心已经成灰,对童话故事似的美好结局也提不起任何兴趣了。但是,我的前三次婚姻又有哪一次是抱着对未来的希望、向往出嫁的?那么这一次,我也不必抱任何希望。反正我什么也不会,只会嫁人。也许真的该嫁了……
“我……”我张张嘴,想说“我愿意,”可是那两个字却梗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贾斯丁的脸突然模糊起来,渐渐变成了另一张脸,一张我努力想忘记的脸……
“不!”我叫了起来,顾不上贾斯丁吃惊的表情,我仓惶地站起来,拔腿就往门外跑。
我听见椅子倒地的碰撞声和贾斯丁的呼喊声,可我什么也顾不了,冲出餐馆,沿着街道拼命地往前跑。
第十章追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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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牢牢盯着我,好像有一团火在烧,而我,就像一只飞蛾,不由自主地要扑进那团烈火,让自己成灰,用生命燃出刹那的美丽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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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有沉重的脚步声,街灯和路旁商店的彩灯把他的影子照得杂乱而狰狞。我拼命地跑,我的脸因为冷空气而刺痛,我的肺因为用力呼吸而胀痛,可我只知道向前跑,不要让他追上我。
转过街角的店铺,转入我住的小巷,我往公寓方向跑。脚步声更清晰了,就在我身后,我害怕得不敢回头看,也不敢停下脚……
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臂,我被拉得一个踉跄,跌入了一个男人的胸膛。
“不!放开!放开我!”我放声尖叫,闭着眼胡乱挣扎。
“安静,是我!”醇厚低沉的声音,不是贾斯丁敝腔怪调的中文。
我停止了扭动,慢慢睁开眼,看到那张日日夜夜在我心里徘徊不去的脸,我喃喃地唤着:“尉恒……”
“是我。”
我的腿突然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瘫软下去。下一秒,我已经被抱进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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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腿软得几乎无法举步,笪尉恒半扶半抱着我,往我的公寓走,爬上楼梯,在我的门前停下。我没问他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事实上我脑子里乱成一团,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颤抖着手在皮包里翻钥匙,可怎么也找不着。他干脆把我的皮包抢过去。“哗啦”一声把所有的东西都倒出来,在钱包、面纸、口红里翻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门。
他扶着我走进门,环视一眼零乱的小套房,皱了一下眉头,似乎在嫌这地方简陋。这里已经不错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我住饼比这更糟的地方,也住饼比这更豪华的地方。这里的房租、物价都不便宜。我的上千万元换成瑞士法郎,也支撑不了多久。
他让我在沙发上坐下来,然后在我面前蹲下,双手撑着沙发,把我环在中间,炯亮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仿佛要把我的眉毛都数清楚。我偏过脸,不愿接触他的目光。
“该死的,三个月不见,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
什么鬼样子?我很老很丑吗?我暗暗生气,咬着下唇不肯和他说话。
他扳过我的下巴,让我的脸对着他,“不许咬嘴唇。”
哼,他说不许就不许?我凭什么听他的!
“人瘦得跟木乃伊似的,我差点认不出来了。”
“你才是排骨、干尸呢!”他也一样瘦了好多,颧骨都突出来了。
他笑了,眉毛眼睛都笑了,拉拉我削短的头发,“什么都变了,只有这倔性子还和以前一样。”
语气像大人拍着小孩子的头说“长高了”一样,他以为他是谁?我气愤地拍开他的手,顺便送他白眼一颗。
他放下手,又继续撑着沙发,身子逼得更近了。“还有招风引蝶的习惯。刚见到你,居然就听见男人向你求婚。我如果不来,你是不是就准备接受他的求婚?”
怎么他正好撞上这一幕!“是啊,我正要答应。”
“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哪一条法律规定我不能再嫁?”我倔傲地回答。
“他长得像个熊似的,你不怕他半夜把你的脚趾头当萝卜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