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等。”韦治不再发一言,浑身散发着冷漠疏离的气息。
“贤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韦治眼中有着复杂的思绪,沉默片刻,问道:“我的未婚妻长得什么模样?”
商士轩哈哈大笑,“原来你是担心这个。放心,小女乃是京城有名的美人,生得如花似玉。喏,我这儿有她的画像。”商士轩指着墙上一幅仕女图,“你瞧。
她本人比画上更美。小女不但美丽,而且多才多艺、温柔娴淑……”骄傲的父亲夸起女儿来就滔滔不绝。
而韦治的心中已波涛汹涌:是她,今日莫言怀中的女子,一个月前在城外救起的美人。不,他要娶的不是她!
“我要退婚。”他必须立即纠正这个错误。
“啊?”商士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要求退婚。”韦治再重复一遍,坚定泠然的眼神丝毫不退缩地直视勃然大怒的商土轩。
“你你你,岂有此理!小女有哪点不好?你竟要退婚!今日你不说清楚,老夫誓不罢休!”一向温和的商士轩也无法冷静。一个女子被退婚是何等的耻辱?只怕以后都嫁不出去!
“我弄错了,我要娶的人不是她。”韦治依然冷静从容。
“你一句弄错了就可以交代了吗?婚姻大事、岂同儿戏!这等奇耻大辱就算老夫肯忍气吞声,小女情何以堪?咱们找皇上评理去!”
“请问商大人,是否还有个叫缺月的女儿?”
“啊?”商士轩的嘴巴简直可以塞一个鸡蛋,他不明白韦治怎么突然转移了话题,还扯上了缺月。“是啊,缺月是我的二女儿,怎么?”
“我要娶的人是她。”韦治双眸亮如星辰。
商士轩张口结舌,倏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
“天哪,怎么会有这种事!坐下,坐下,好好讲一讲,你是怎么认识缺月的。”
韦治简单地叙述他们书市争书,一见如故,同游曲江,发现秘密……他的眼光闪亮,语气温柔。冰冷的面具悄然融化,整个人为之生动起来。
“缺月女扮男装出游的事我都知道。我一向放心她的聪明和成熟,并未干涉。”商士轩没想到缺月还有这么精彩的故事。“为晴月选夫是我交给她的任务,中间的细节就不清楚了。”他把让缺月为姐选夫的事说明了一番。
原来她是选姐夫,而不是为自己选丈夫。韦治微微苦笑,想不到自己过于自信,摆出这样大的乌龙!
“你爱她吗?”商士轩虽然在问,却敢肯定他的心意。
“我爱她,非她不娶。”韦治斩钉截铁地回答。“这辈子我不会放开她。”
沉思地注视韦治好一会儿,商士轩感慨地叹口气。
“从外在看,你和晴月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但我现在发觉你和缺月更相似。虽然你冷傲、她温和,但你们都是特立独行、不同于流俗的人;都是骄傲而有主见的人。”
望着与缺月神似的温和笑容,韦治第一次对这位丞相大人产生了由衷的敬意。不为他的官位、不为他的政绩,而为他是一个开明的、懂得女儿的父亲。“有您这样不凡的父亲,才有她这样不凡的女儿。”
“哈哈……能得你一句称赞我深感荣幸啊。”商士轩心情愉悦地感叹,“说实话,我疼宠晴月,但最看重的却是缺月。我当然希望她获得幸福。但她表面随和,却甚有傲骨,让她屈就凡夫俗子是决不可能的。而要遇上一个懂她、欣赏她、包容她的男人又谈何容易?今天你打算娶缺月,比娶晴月还让我高兴。以前也有不少人提亲,但他们不过是冲着丞相千金来的,自知攀不上商大小姐,攀个商二小姐也是好的。只有你,宁可放弃娶晴月的机会,可见你是真的欣赏她。”商士轩悄悄抹去欣喜的泪花。
“两年前,缺月及笄之礼,向我要了一笔钱作礼物。她竟独立开了家书市,经营得甚好,不过半年便将钱还给我。她说:‘在商言商,既入了这一行,便应照规矩来。若视同儿戏,就不能真正锻炼自己。两年来,书市已开了四家分店了。”
“原来如此,难怪……”难怪她对付生意账目如此熟悉。缺月呵缺月,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呢?几家书市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但对一个十几岁的官家千金来说,又需要多少勇气,克服多少困难?
“我愿把缺月嫁给你,只要她不反对。”商士轩拍拍韦治。“她若不愿意,谁都拿她没办法。”
“她会愿意的。”韦治自信地说。他相信缺月对他不是没有感情,她许要花上一点时间来让她发现、承认。“即使她反对,我也会让她改变主意。”哪怕耗上一辈子!
“好、好。”商士轩欣然点头,“不过,还有一事。
你退了晴月的婚,就要负责为她找门好亲事。长幼有序,晴月未嫁,缺月是不会嫁的。”
“岳父放心,”韦治露出了笑容,“我既有负晴月小姐在先,自然要将功折罪。现有一人选,家世显赫,本人也是年少有为,前途无量,相貌出众,个性爽朗。
最重要的是,他对晴月小姐倾心不已。”
“哦,哪一位?”
“卫国公之子,龙威将军莫言。”
“好!丙然是个好人选。当初列参考人选时,莫言尚未还京,所以没想到他。后来他也曾来提亲,不过因已选定了你,故婉言推拒。现在,旧事重提……”
“岳父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过几日他就会来提亲。”韦治的笑令人玩味。
相府的仆人看见:定远侯冷冰冰地来,微笑着离去。
韦治离开后很久,书房中还不时传来丞相商大人的哈哈笑声。
商晴月和商缺月不得不提早告辞。晴月一路哭回商府。听莫愁说她是受了惊吓,但商缺月看她伤心的模样,不像受惊,倒像受了什么打击。
商缺月安慰着姐姐,直到回府。晴月哭泣稍止,但仍神色郁郁,低着头默默出神。
“究竟出了什么事?”商缺月一再追问,却得不到回答。回想在莫府,自己只离开了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事呢?她坐在晴月身边,伸手搂住她。“好姐姐,别哭了。究竟为什么伤心,告诉我,我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这叫她如何说?商晴月的心又紧紧揪了起来。说自己认错了人,误以为他是韦侯爷,满心欢喜地答应婚事?说自己差点嫁错了人?说自己正欣喜见到了未婚夫,却发觉是一个不相干的男人?说她阴差阳错断送了自己的幸福?双手蒙住脸,想阻挡滚烫的泪水。
“我知道,一定是莫愁!”商缺月故作气愤地站起身,“我找她算账去!”
“不是她。”商晴月急忙拉住她的衣服。“你别去。”
“不是她是谁!当时只有她和你在一道!”
“不对,还有莫愁的哥哥,和……和……”商晴月月兑口而出,又急忙以手掩口、支支吾吾。她实在不能说出那一幕,她这辈子还没这么丢脸过。
“还有谁?”商缺月终于抓住一点线头,怎肯放松。
“韦侯爷。”他并不是那个人。
韦治和莫言是好友,在莫府出现并不奇怪。以他两人的为人,应该不会对女子作出什么失礼的举动或说什么不当的话。
“他们说了什么吗?”
商晴月摇摇头,一滴泪落在放在膝头的手上。“莫愁妹妹去找你,我一个人,就看见他、他……”
“韦治?”
“不是。”商晴月绞扭着沾着泪的手帕,“是莫大哥,他……我……我们……”她实在不知如何说那尴尬暧昧的一幕,只好支吾着,“后来,韦侯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