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俊驰放开她的手,远处跳开。“你来打回去啊!”他挥动双手,向她挑衅。
“有种你就别跑!”她拔腿就追上去,最后,连高跟鞋都被她月兑掉了。
而林俊驰是宁可承认没种,也要落跑的。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在人行道上追逐了起来。
并不知道,他们刚刚的一举一动,已被隐藏在转角处的征信社人员,偷拍了下来。
一连好几天,吴之仪都到林俊驰的公司楼下等他。
接着,两人便一块厮混了整晚。
说不出来是为什么,吴之仪就特别喜欢和他在一起,他单纯、老实、很好相处,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和他在一起很快乐,没有丝毫的压力;另外,她觉得他和她有某种相近的特质,至于到底是哪一种特质,她也不想去深究了,只要两人投契、相知相惜,这样就足够了。
“喂,大小姐,你逛够了没有?还要再买啊?我两手已经提不动了。”林俊驰可怜兮兮地跟在吴之仪的后面,双手挂满了一袋一袋的东西。
“怎么?你累了?可是我还想再买耶。”吴之仪回头看着已站不住脚的他。
“你……休息一下好不好?我没力了。”他哀求的看着她。
“好吧,我们就休息一下,那边有一家咖啡厅,我们进去坐会吧。”
两人走进了咖啡厅,吴之仪选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点好饮料后,林俊驰忍不住问道:“为什么选这么角落的位子?坐在窗边,还可以顺道欣赏外头的景色呢。”
“外头哪有什么好看的?坐在角落安全点,以防……”
“以防什么?”
“以防被我老公的朋友撞见啊,一状给我告上去,不就麻烦了吗?到时我有得解释了。”
“什么?你结婚了?你怎么没说呢?”林俊驰非常吃惊。
“是你没问啊,你也真奇怪耶,难不成我还要自我介绍说:你好,我是吴之仪,今年二十七岁,结婚两、三年,是个已婚的妇人了,请多多指教。嗟!神经。”
“那是因为我完全没有想到你结婚了,而且,为什么你还有这么多的时间和我在一起?你老公呢?他都不管你吗?”
“不是不管,而是他很忙,他是一家药厂的老板,公事挺繁重的,就像这几天,他又飞到大陆去谈合作计划了,所以我才这么闲,有时间找你出来玩。”
“原来是这样。”
“怎么了?偶像幻灭是不是?一听到我有老公了,心就碎啦?”她开玩笑的取笑他。
“别闹啦!你知道我根本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在想,怪不得你白天没有工作,还能这么挥霍,原来是嫁了一个有钱的老公。”
“就是啊,你看看你这个朋友多差劲,问也不问一声,一点都不关心我。”
“我只是不想探究别人的隐私。”
“这不算吧,哪有这么严重?你是不是保护意识强了点?”
“也许吧,这个社会上人人都要懂得自我保护,有时候,甚至还得戴上面具,否则,是很难生存下去的。”
“你干嘛啊你。”吴之仪好笑的看着他。“你怎么突然严肃了起来?这样的你怪怪的,我很不习惯。”
“没什么,我只是想在你面前摘下面具,朋友因以诚为首,最重要的是你让我很信任、很温暖,我相信你会保守秘密且不会鄙视我,而离我远去的。”
“你到底……想说的是什么?”
“我是——同性恋。”
吴之仪独自开着车,在夜晚的街道上奔驰。
她的心情复杂、胸口淤塞,沉重的感觉教她快透不过气来了。
她的脑海里不停的盘旋着刚刚和林俊驰在咖啡厅里的对话——
“你说什么?你是同性恋?”
“是的,你一定想不到吧,之仪,你……不会歧视我吧?”
“怎、怎么会?怪不得你看起来对异性好像没有特别的感觉,原来……”
“我从很小就知道我不喜欢女生,我只对同性有好感,当初意识到自己有这种异于常人的倾向时,我痛苦的几乎……想死!”
“后来呢?”
“后来我认识一位也和我一样的男孩,他告诉我,这并不是我的错,如果我因为这样而走上绝路的话,无疑是对命运认输,这是懦弱、愚笨的行为;唯有勇敢的活下去,才是真正的战胜命运,而不是被命运摆布。我听完他的话之后,从此就不再有这个念头了。”
当听到这些话时,她打了个冷颤。
因为她想起高中时代和一位同校的女孩交往,那个女孩因受不了父母的批评和不谅解而自杀了。而从此,她也不曾再有过同性的伴侣了。
“你的父母……知道你这个……”
“知道,我在大学毕业的当天向他们坦承了。”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自欺欺人一辈子,我不说的话,我就会在他们的期望下结婚、生子,做违背自己的事,我不想,这是我的人生,我的人生就这么一次,再也不会有机会重来了,所以,我宁可让他们打我、骂我,甚至恨我,我也要贡话实说,求得他们的谅解及成全。”
“他们真的谅解你了?”
“一开始没有,我父亲气得整整一个月不和我说话,我母亲则是天天以泪洗面;接着,我入伍了,就在一年十个月的军旅生涯中,他们逐渐想开了,也就放任我去。我很庆幸当初我的勇于坦白,要不他们现在就会天天催我交女朋友、结婚,那么,我就会开始一连串的痛苦了……”
“你很勇敢,很多同性恋者是朋友可以说,唯独家人不能说,尤其是父母,很少有人像你有这样勇气的;而且,你也很幸运,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你这样……”
“我承认,而且我是完全相反的,父母可以说,反倒是朋友……我很难说出口。”
“为什么?”
“可能就如我刚才所说,在这个社会不戴上面具是很难生存下去的。我没有什么朋友,真正深交的只有颂卓一个,很多人都因为我的过于女性化而避而远之,公司的同事甚至在我升上经理后在我背后耳语,说什么像我这么娘娘腔的人也有资格?
说不定我是一个同性恋呢。你不知道他们只是揣测,那副嘴脸就有多么难看了,我实在无法想像当我的面具真正揭开的时候,我会被怎样无情的对待,我实在不敢想像……”
“颂卓知道……你是同性恋吗?”
“没有,我不敢,他是我唯一的朋友,我真的很怕因此而失去他这一个朋友,我还在挣扎要不要告诉他。”
“那为什么你敢告诉我呢?”
“因为……我们都是这个社会上孤独、游离的族群,我们都是需要爱、渴望爱,希望被公平对待的人……”
沉痛的闭上了眼睛,一阵紧急煞车声,吴之仪将车停靠在路旁,伏趴在方向盘上,接续回忆着他俩的对话——
“为什么你知道我也是?”
“因为你不快乐,外表的光鲜亮丽掩盖不了你的落寞;你的洒月兑、你的任性、你的笑容,统统都是伪装出来的,以为身外的物质享受可以弥补你内在的缺憾,其实那真的是自欺欺人罢了,你的心戴了一副面具,比我戴在脸上更为可悲!”
“为什么?你可以不着痕迹的把我窥探得这么清楚?”
“因为你就是我啊,其实,像我们这样的人,要在茫茫人海中嗅出自己的同类,不是顶难的事,只不过你为难了自己,蒙蔽了心,所以你才没能看穿我。”
“我为难了自己?蒙蔽了心?”
“之仪,你告诉我你是为了什么而结婚?刚刚你告诉我你已结婚的时候,我才知道你怎么会不快乐了,我不懂,为何你不做自己的主人,和我一样挑战道德传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