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还是感到恐惧。
“上床去!”贾亦锋硬是把她往床上推。
不得已,殷湄只好乖乖上床就寝。
“咦?你不睡啊?”
她躺上床盖上被子,却见贾亦锋点了根烟往窗口走。
“等会吧!你先睡,我抽完了这支烟再说。”贾亦锋回头。
“喔。”
她应了声,随即合上沉重的眼皮,缓缓睡去。今天玩了一天,她真的是好累、好累……
梦里,她隐隐约约走进了一个山区,那里,有点沉静凄凉,仿若有种与世隔绝的萧索感……
走着走着,她才恍然大惜,原来……这里竟是个墓园!
不久,她走到了一座墓碑前停下,她清楚看见了墓碑正中央的字——
贾亦锋之墓
接着,她眼光一偏,看到了左边另一排小字——
殁于中华民国八十九年六月四日
她“啊”的惨叫一声,蓦地,她的梦醒了!
她惊吓得弹坐起身子,霎时,她冷汗涔涔,泪潸潸的看着站在窗前,背对着她的颀长身影……
贾亦锋缓缓的回过头,看见她骇然的模样,他笔直的朝她走来。
“你怎么突然醒了?又作噩梦了是不是?”他柔声地道,在她身旁坐下来。
殷湄不发一语,默然的瞅着他。
半晌,她才抬起手抚上他的脸颊;顿时,她的泪水已倾泄而出,泪如雨下……
“你——到底是谁?”
贾亦锋倏地一惊,之后又强作镇定,平心静气回道:“我当然是你的丈夫贾亦锋啊!你怎么糊涂了?”
“不!你不是他!他早就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啊!”她放声大哭的狂吼。
贾亦锋一怔,缓缓的往后退,转过身不敢面对她。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欺骗我?!是谁允许你这么做的?!你说啊!”殷湄从后头狠狠不住的打他。
他既不抵抗也不逃避,任由她打够了,停下手了,才开口问道:“为什么你会突然发现了一切,本来不都好好的吗?”
“是我的梦告诉我的!我曾告诉过你,我的梦是有预知能力的!我梦到我去祭拜他的墓……”说到此,她泪水流得更凶了。
是啊!她的梦有预知的能力,很早以前,她就预知了他的死亡,为何,她还偏不认命、不信邪呢?竟还以为只要自己细心守护着他,不让他出半点差错,终究会否极泰来,岂知……还是逃不过啊!
“小湄。”他回转过身想拭去她的泪,却被她躲开了。“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没人愿意看到你因为他的死而痛不欲生。”
“我们?你和亦锋?!”
他点点头。
“主意是他出的,若不是他,你以为我除了长相相似之外,还能模仿得这么唯妙唯肖吗?甚至,你们之间曾有的约定,亲密的动作习惯,我无一不知晓……”
“别说了!他怎么可以……”殷湄痛苦得掩面哭泣。
想到这七个月来,她竟和一个陌生人卿卿我我的,甚至还结婚,有了夫妻之实……
“去年,他发现自己得了血癌,就预感他存活下来的机率是微乎其微了。今年年初,他的病情加重;他把我叫到他的病房里,问我愿不愿代替他去爱一个女孩子?”看殷湄抬起了头看他,他继续说:“当时,我没有立即答覆他。后来,他给我看了许多你的相片,有你的独照和你们两人的合照。当下,我看到你清新动人的外貌就有些心动了,接着,他又告诉我许多有关于你的事,他不停的说着说着,越说越得意,也越说越骄傲……说到令我莫名的感觉嫉妒了——嫉妒他拥有你。于是,最后我答应了他这项荒诞的提议。”
“所以,你就代替他回来,代替他继续爱我,甚至和我结婚,把我骗得团团转……”
“骗你是不得已的,其实,我大了他两岁。如果你仔细注意的话,你会发现我比他重了一点,也高了他两公分。我想,你是太久没看到他了,加上你又恐惧你的噩梦会成真,所以忽略了这些小细节,也才让我成功隐瞒你到现在……”
“他……他是死在美国的吗?”她颤抖着声音问。
“不,他说要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国家。他自知所剩日子不多,所以,他在我回来的第二天——也回来了。”
“什么!”她有丝震惊。
“他爸妈、大姐陪他一起回来的。不过,遗憾的是,一个星期之后,他还是走了。”
殷湄哑口无言,眼泪却是难过得一滴也流不下来。
她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她了一心一意深爱、守护的男人早就死了!她就连见他最后一面,送他最后一程的机会都没有;甚至,还只顾着和别的男人谈情说爱。原来,她梦里预知的全是真的!她早就变心爱着另一个男人了!
“原来他们全知道了,就只瞒着我一个人!你们集体演了这么一出戏,令我觉得自己真像个傻瓜……”如今,她真是欲哭无泪了。“不用说,那个Charlie是‘你真正的’的前任女朋友喽!”本来她就不愿相信,亦锋怎么可能会背弃她?原来……
“没错,但我们已经分手一年半了。”他点点头。
“还有,你就是那个在念博士班的总裁小儿子?”她已渐渐理出了所有头绪。
他再点点头。
难怪,一个毫无家世背景的年轻人,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掌控一个集团……
难怪,去年暑假回国,亦锋看来就不太对劲,原来,他已预知了那次分离不只是生离,更有可能是死别……
难怪,在银行碰见贾子璇那次,她看来精神恍惚;原来她不是为情所苦,而是因为丧弟之痛……
难怪,到贾家作客的时候,贾母会说出那样的话——当不成媳妇,可以当女儿。那完全是肺腑之言……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没有原因的,可她却未曾细想,更不曾怀疑他真正的身分……
“你本来叫什么名字?”她面无表情的问。
“贾永群。”
“你为了让这出戏毫无破绽,连名字都改了?”上飞机前,她曾瞄过他护照上的名字,确实是贾亦锋,但没细看他的出生年月日。“不对呀?改名不可能改姓。难道——你也姓贾?!”
“没错,我们两个是堂兄弟。”
“不可能!他从来没提过他有个堂哥,更何况还是长得如此神似……”
“在他未进哈佛之前,我们的确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后来是因为两人长得实在太像,才进而认识成为知己。有一次,我把他带回家作客,我爸爸问了他一连串问题,才证实了他是我爸爸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弟弟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堂弟。”
“双胞胎?!”
“没错。我父亲和叔叔是在大陆出生的,民国三十八年大陆沦陷,他们在逃亡时走散了。当时,我父亲到香港,叔叔则到了台湾;后来,我父亲辗转也来到台湾,但是,他们一南一北,俩兄弟没再见上一面。之后,我十二岁那年,举家又移民到美国,直到去年叔叔和婶婶特地来美国相会,他们兄弟二人才得以重逢团圆……”
“所以,就因为这样,你的父母也同意你演这出戏,就算当别人的儿子也无所谓?”
“叔叔晚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你以为你可以抚平他们老人家的丧子之痛,也就可以抚平我的吗?!你以为你是谁?!”殷湄突然打断他的话,疯狂的吼叫起来。
“小湄——”他伸手想去拉她。
“不要碰我!”她蜷缩到床头,紧紧拉着被褥护着自己。“你走开!你不要靠近我!你不是我爱的那个人,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