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翩翩是因,巨风将至是果,而如今青萍漪动,正是巨风将起的征兆,而那只引起轩然大波的蝴蝶犹不自知的翩然起舞呢。”他的眼透过玻璃,落向远方,依稀掩映著远方那迎风摇曳的彩蝶。“蝴蝶翩翩,青萍漪动,我深深期待雷电交加的时刻呵……”
“啊?”凌亦伦好奇,在他看来,这整件事情愈来愈古怪了。
东方骥摇摇头,不再多言。这是他让凌亦伦领悟到自己逾矩的方式。
一会见东方骥再度开口,难得展露的私人情绪已经被公事公办的语气所取代。“我改变主意了,发函给乔氏董事,在东方集团正式购并乔氏前,我决定给他们一个最后机会,”不理会凌亦伦投来的诧异眼光,他迳自说道:“两个星期后,东方集团大楼,我要见到乔氏所有的董事出席。记住,所、有、的,少任何一个都别谈!”
“垂死的挣扎?”凌亦伦一边飞快的记录下,不忘揶揄一句。
东方骥唇一勾,神情费解。“或许。”
当凌亦伦衔命离开后,东方骥又回到了窗前,有好长的一段时间,他就只是这样双手交抱,沉郁的眼神穿过玻璃窗,仿佛凝望进另一个时空……
第一章
天杀的!
带著宿醉和恼人的头痛,任楚楚蜷在不甚舒服的机舱座椅里,心底把那群黑心肝的家伙诅咒了千遍。
天才刚亮,那群家伙立刻替她随意包袱款款,唯恐她临时改变主意似的赶紧一脚将半醒半醉的她踢上飞机。
一直到飞机隆隆起飞,纵使心中后悔也来不及,这时她开始怀疑昨晚营队的伙伴们刻意将自己灌醉是有预谍的。
在得知楚楚被急电召回台湾的消息,整个营队立刻轩然沸腾。在一个接一个的拥抱之间,大伙儿起哄、叫嚣为她举行了一个晚会。食物、美酒和吉他伴奏五音不全的歌声,喧闹了整晚。
这是西方人的好处,乐观天真、及时行乐的生活哲学驱散了离别的哀伤。
多亏了那群人才没让她离愁氾滥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可今天,当她又是只身孤单一人时,昨晚蓄积的勇气不复存在,她好想……逃。
抬起腕,再过十几个小时,她就要回家了。
家。台北。一股莫名的忧郁扣住了她的心,那是诗人笔下淡淡的、略带哀伤的,称为乡愁的情绪。
一直到这一刻,楚楚才敢向自己承认她有多么渴望再见到自己魂萦梦牵的家。
纵使人在天涯,台湾的土地、亲人一直是她心心念念的。
她该开心的不是吗?终于要见到阔别多年的家。可除了雀跃之外,心里有另一股更深沉、复杂的情褚在翻搅著。
这是“近乡情怯”吗?不,不是。
回家,代表著揭开一个旧伤口,一个多年来她宁可逃避也不愿面对检视的伤口。
这个伤口,在每一夜,就像鬼魅欺身纠缠了上来,丝毫不肯放过她,夜复一夜。
恍惚中,她又成为多年前负伤逃亡的那个少女,再度惊慌失措浑身颤抖了起来。
振作点,楚楚!内心训斥自己,一边做了个深深的呼吸。
你不再是当年那个无知的少女,你是个全新的人!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再打击你!
靶觉睡意涌上,意识慢慢的飘浮朦拢。
即使沉入迷离梦境,楚楚犹能清楚看见一双深不可测的犀利眼眸,专注的睇凝仿佛在嘲笑她的痴心妄想。
※※※
“为什么我也得参加这个会议?”楚楚愁眉不展。“谁都知道在乔氏我是个不管事的董事,我早已经委托舅舅处理所有的权利与义务。”
此时乔子介和他的一子一女,乔俊和乔倩各据书房一角,面色皆是沉凝、肃穆。
初闻乔氏的股票被神秘的集团高价收购,楚楚感到无限的惊讶,她从来没有想到乔氏会出现这般空前的危机。她提出心中疑问。
乔子介点燃了烟斗,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烟,冷冷地道:“还不是内神通外鬼,若不是乔氏自己乱得像一盘散沙,外人凭什么乘虚而入?”他意有所指。
乔氏建筑是乔子介的父亲一生心血所建立,他正妻育有一子乔子介和一女乔子宜,也就是楚楚的母亲,另外妾室亦生了两位庶出。两边一向不合。老人家死后,公司股权除了一小部分由乔子宜继承外,大多数的股权由三子瓜分。
谁知道乔家另外两支竟然会忍不住诱惑把股票偷偷抛售,要不是新股东发出通知,至今乔子介还被蒙在鼓里。
“董事会没有因应之道吗?”楚楚问。她发现这次的危机让舅舅心力交瘁,他整张脸苍老了许多。
“失去主导地位的董事会有啥用处?!”回答她问题的是乔俊。“对方现在拿的是一付顺手好牌,我们只有挨打的份,如果他们够狠,再下来乔氏建筑势必成为对方的囊中物。”
乔子介苦笑地附和,“事实上,乔氏目前形同半壁江山拱手易主了。”
见乔子介父子颓丧的模样,心中羞愧自身远在千里之外,竟未帮上一点忙。
自责感袭上,教她分神,差点漏听了乔氏父子的对话。
“……对方大可长驱而入用手中的股票要胁,何必又留一手非要召开这个临时股东会?”
“不知道这次东方集团究竟在玩什么诡计?”乔倩鄙夷的声音唤醒神游状态的楚楚。
“什么?”乍听见东方集团四字,她脸上血色褪尽,背脊没来由的一阵发凉。
没有听见她近乎自言自语的低喃,父子两人继续讨论。
“按理呢东方集团没理由算盘打到咱们乔氏头上,这回撒下大笔金钱购股,像只鲨鱼般紧咬乔氏不放的行为实在太过奇怪。”
乔俊同意父亲的话。“就是因为处处透著诡异,偏又猜不透对方的动机,真是可恶透顶!”他愤怒地一拍桌子,满脸挫败。
“你们说的……是不是东方松柏主持的东方集团?”楚楚声如蚊蚋,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目眩。
老天!东方集团。
“楚楚,你多年没回台湾,消息多落伍了。老总裁早在多年前过世了,现任当家的是他的独子东方骥。”乔倩插话。
东方骥!楚楚如遭雷压,浑身一震。
没注意她脸上的异常,乔子介点点头,说道:“撇开对乔氏的打击,私底下我不得不佩服这小子的魄力,想想看在他接手短短的几年间就把东方提升超过老总裁时代三、四倍不止,这可不是一般养尊处优的第二代所能做到的。”
尤其一想到上一代东方和乔氏在北台湾建筑市场镑领风骚的情况,到今天东方集团与乔氏的极端发展,乔子介心底不是没有感叹的。
乔俊也附和,“这家伙经营的手段灵活高明,集创新、霸气、自私兼并的特质共存,我们事务所真不是他的对手。”
楚楚已无心听进任何话语。
东方骥。她的神魂全给这个名字占了去,几乎要迷失自我。
东方骥。这个名字像把锐利的刀刃狠狠划过心田。
死命封锁的记忆像潘朵拉的盒子,一旦打开就一发不可收拾全然涌出,伴随而来的是无止尽的痛苦。
往事如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总之,三日后揭盅,一切都可见真章。”乔子介的一句话宣判了她与东方骥即将重逢的命运。
※※※
气势。
一踏进东方集团大楼,楚楚艺术细胞本能抬头,挑剔的眼光开始炬细靡遗的观察起周身的人事物。
随著领路的小姐一路行来,敏锐的感受到整座大楼内一种峥嵘磅礴的企业形象,大从lobby的石雕,小至柜抬上的一盆花,处处都显得矜贵又内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