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夸奖。”他冷冷地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这只希多拉,也不是完全没有优点嘛,还挺照顾朋友的。”
“那只笨螃蟹只会横著走路,连脑袋都没有,我只是看不下去。”
她叹气。“所以,你今天是来替天阳讨回公道的?”
“错。”他否定她的说词:“我今天是来替我自己讨回公道的。毕竟,要跟安家兄妹继续做室友的人是我,我有这个资格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女人思索地看著他,食指尖轻轻滑过涂了橘红唇彩的嘴唇下缘。“要是我说我不想告诉你呢?”
“那么,我们的友谊就到此为止。”
她只是懒洋洋地看他。“范姜,你威胁我?”
“不敢,我只是陈述我的打算。I他简单地说:“小风,我不要求你把整件事从头到尾、钜细靡遗地告诉我,你不想说的,我不勉强,也没那个耐心听完你们无聊的爱情大悲剧。我只要一个答案,最简单的那种,你到底为什么离开天阳。”
风非自然地垂下目光,刚巧避开他注视的目光,静静地掏出一根菸。“介意吗?”
他做了个悉听尊便的手势。“我以为你戒了。”
她微微笑,嘴角勾起一抹凄艳的弧度。“戒了可以再犯。”
“这句话,也可以套用在你跟天阳身上。”
“那是没有可能的。”
“请告诉我为什么?你得了绝症?你跟他其实是亲姊弟?或者根本是你爱上了别人?”
她没有回答。
他叹气。“我实在不想说这种恶烂的话,但是那个笨蛋爱你,从三年前你们第一次认识,就是这样死心塌地,这几年来,也从来没有半点异心。除了有点笨、生活习惯很差、没有半点出息、东西老是丢三落四、偶尔脾气倔得跟头牛似的以外,天阳也没什么缺点了……小风,你到底还想要求什么?”
“你难道没有想过,问题可能根本不出在天阳的身上?”
“如果是出在你的身上,那就更容易解决了。”他简单地说:“那个笨蛋很好搞定的,我不相信有什么事,能让他答应跟你分手。”
服务生送上他刚刚点的咖啡,然后离开。他习惯地加了两颗女乃球,不加糖,一边耐心等待坐在对面那个女人的回应。
“不,你错了,有一件事,是他绝对无法忍受的。”
“说来听听。”
她淡淡地笑。“我不爱他。”
他停顿三秒,然后冷笑。“小风,你觉得我们的对话太严肃,决定要讲点笑话来娱乐我是吗?这种鬼话,你骗你自己还比较快。”
她摇头,迷蒙的白烟从性戚的厚唇中漫出,模糊了脸上的表情。“信不信,随你。我没有别的理由了。你要的答案很简单,我跟天阳分手,因为我不爱他。”
他从杯缘瞪她一眼,根本不相信这种鬼话。
似乎完全不在意他的反应,风非继续说下去:“喜欢,和爱情,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范姜,我喜欢天阳,但是我后来发现,那样的感情,并不是爱……你刚刚说对了,我遇上了其他人。”
“骗鬼。”他气定神闲地说。
她只是微笑。
看著女人平静一如以往的表情,好半晌,他摇头。“随便你怎么说。不过,我看你是跟天阳在一起太久,已经不知道正常的世界是长什么样子了,我要提醒你,风非,世界上不是只有笨蛋这种生物。可以唬弄那个白痴的说法,不代表一样可以骗过我。”
“那么,”风非慵懒地微笑。“就当我在骗你吧。你要一个答案,我给你了,至於你接不接受,那不是我可以控制的。”
他放下杯子。“算了,不关我的事。你们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女人举高杯子,向他致意。“非常识相的决定。”
他冷笑。“因为跟某些人不同,我还有一点脑袋。”
“有脑袋的人,一开始就不会蹚这浑水。”
“交友不慎,我能说什么?”他乾涩地说:“总之,你放心,我不会再继续问下去了,反正我尽力了,你们没有人想说。所以,是朋友,就不要再拿那种蠢话来敷衍我。”
她摇头笑,安静地将抽到剩下半截的菸在菸灰缸里按熄。“在芝加哥好吗?”
“在芝加哥好吗?”他嘲弄地重复她的问题。“大家都这么没创意吗?一定要问同样的问题?我整个人好好地回到了台湾,一根胳臂也没少带回来,这个答案,你满不满意?”
“大家?我以为你才刚刚回到台北,所谓的『大家』,除了你的父母,还有谁吗?”
“恬日。”
她抬起眼看向他,然后微笑。“啊。”
“啊。”他自在地继续喝著咖啡,微微抬高了眉,一点也不急著否认。“啊什么啊?”
“可怜的小女孩。”
“比不上她哥。”
“所以,你在追她?”
“追?追谁?就住在同个屋檐下,她能跑去哪里?”
“很难说。”她慢条斯理地啜著咖啡。“也不是没发生过。”
他沉下脸,知道她指的是恬日之前交的男朋友。
“而且,恬日对感情向来迟钝,你要是没有采取比较清楚的动作,迟早她会再被其他人追走。”她垂下目光,嘴角隐隐露出一抹恶毒的笑。“再怎么说,恬日那个小女孩,还是很不错的,个头小小的、脑袋又聪明、笑起来眼睛一闪一闪,连我这个同性,都常常觉得她可爱得不得了。加上那个没有脾气的个性,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把这种女孩子娶回家当老婆呢!”
他不理会她后面的威胁,只对前半段作出评论:“是很迟钝。也不知道他们家怎么养的,养出神经这么粗的恐龙。”
听到话,风非看他一眼,突然笑了起来。
他沉下脸。“小风,你又忘了按时吃药吗?还是医生开给你的剂量已经不够强了?有什么好笑的?”
她不理他,继续掩住嘴,愉快地笑著。
他冷睨她一眼,决定暂时不要理会这个突然发作的疯婆子,自顾自地喝著他的咖啡。
终於,笑声止歇下来。她慢吞吞地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看他。“看来,有人吃过苦头了。”
他不答腔。这种状况,多说多错,只有保持沉默才是上策。
接受了他的默认,她摇头,轻轻笑。“怎么样?要不要姐姐教你两招啊?”
“谢了,”他挖苦地说:“我想我还不需要一个连自己的恋爱都搞不定的欧巴桑来建议我怎么谈恋爱。”
她也不生气。“真的吗?那我也不要多事了,范姜,你自己保重。”
他冷哼一声,没有作声。
好半晌,两个人只是安静地喝著自己的饮料,各怀鬼胎。
终於,风非叹口气。“我看,为了恬日,我还是多事一点好了,虽然有人显然并不领情。”
他不动声色,愉快地喝著他的咖啡。
“你应该有发现吧?那个小女生对於别人的想法,从来没有太多的意见,特别是别人『对她』的想法。”
他点头。
这一点,在刚开始认识,其实就很清楚了,那个小女生,似乎完全不把别人对自己的好恶放在心上,就算面对著摆明了要排斥她的人,她也可以非常坦然地面对,丝毫没有困扰的样子。
“一开始,我也没有发现异常,一直到后来,才发现有点怪怪的。恬日不是不在乎别人喜欢自己,而是她根本认为其他人『不』喜欢她,才是正常的。”
他皱起眉头。“这是哪门子正常法?”
她笑。“如果你见过安家父母,你就会明白,这真的可能是正常的。”
“风非,不是只有你见过安家家长,安伯伯、安伯母我也见过,非常亲切的两个长辈,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他讥诮地说:“除非,安天阳有两对父母亲,否则,你的说法一点道理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