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低声笑。“听起来你变成受害者。”
“我本来就是受害者。”她扮个鬼脸。“男朋友变了心,还特地跑回来请我高抬贵手,不要伤害他无辜的女朋友。”
“听起来很混账。”
“他是好人。”她安静地说:“我认识最好的人。”但是好人也会伤人,伤得更深。
“……你很爱他?”
她很爱他吗?答案应该是肯定的。
如果不爱他,她不会和一个男人谈了十年的恋爱。身边的追求者从来没有断过,她连一点想要见异思迁的念头都不曾升起。
如果不爱他,她不会在每次和朋友去PUB小酌过后,还要小心翼翼。明明是再单纯也不过的聚会,她却连一通电话都不敢打给他,深怕那个保守的男人会突然在电话那头安静下来,以沉默对她的行为表达抗议。
如果不爱他,她不会在分手过后半年,还跟周姐特地要了长假,一个人跑到北海道,看了一整个月的薰衣草。
如果不爱他,她不会在分手一年半以后,还会为了他的一句话心痛。
但是,昨夜她那样的痛哭,却不只是因为爱不爱这么单纯的理由。
那是一种失落,连她自己都还不明白的失落与空洞感。
她不想谈这个问题。
“昆里岛好玩吗?”她改变话题。
“游客太多了,简直和在台湾没什么差别。一个转身就可能碰上认识的人。”他笑。“没办法,这几年流行的,就是这几个地方。”
“我没去过昆里岛。”她遗憾地说。这两年,为了缴这间小鲍寓的房贷,她只出外过一次。
“下次我带你去。”他这样承诺。
那要有下一次才成。她提醒自己。他们的关系,太脆弱了。
所以,她没有回答。
“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进来你的公寓。”似乎明白了她的想法,他放下关于未来的话题,笑着开口逗她:“想不到这么干净,我以为你在里面藏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才一直不肯让我进来。”
她微笑。“我不知道你在意这种事。”
“我在意得很。”他低声呢喃,醇厚的声音宛如醉人美酒,仿佛他是真心这样说:“你不知道我有多在意。”
她闭上眼睛,不再听他的甜言蜜语。再听下去,她怕自己会溺死。
“把傻蛋借给我几天好不好?我需要它。”
男人的手温柔地抚过她的头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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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宁可要傻蛋,不要他?他摇头苦笑。原来自己做人这么失败吗?
昨夜的见面,她突然崩溃的恸哭,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没有想过,那个机伶利落的傅千树会为了一个男人掉下那么多眼泪,哭到最后,他几乎要担心她随时可能会休克昏厥过去。
最重要的是,那个男人竟然不是他。这一点,让他非常非常不是滋味。
他以为身为一位时尚杂志的编辑、聪明过人的她,应该和自己以前交往过的女性一样,是习惯了都市爱情游戏的情场斑手,不会对一段关系放下太多感情。即使分手,也不会执着所谓感情得失。恋爱,应该只是愉快的消遣。
但是她不是。她和一个男人,谈了十年的恋爱,连分手了,都无法放掉这段已经逝去的感情,在不知道已经事隔多久的现在,还为他哭到肝肠寸断。
很明显,她还爱着他,那个面目模糊的男人。
这也解释了很多事,像是她偏好的学生约会方式、她偶尔会露出的空白表情,还有她对两个人的交往那种不寻常的轻忽态度——在和他交往的同时,她的心里,一直想着的是另一个男人。
他甚至很怀疑,她到底有没有把他放在心上过?
从很多表现上看来——或许没有。
一想到这里,他只觉得一肚子酸。
包糟的是,他已经是三十几岁的男人了,总有一点形象要维持,再怎么不快,也不能跟年轻小伙子一样耍脾气。
所以,他只好一边灌着让他心肌痉挛的高浓度酸醋,一边还得装出宽宏大量的成熟男人模样,努力替心上人排解心事……这种状况,实在教人泄气。
“小少爷。”他叹气。“跟一个人在一起十年是什么样的感觉?”
“干嘛问这个?”小邵继续手边的工作,头也不抬地问。
平常西装笔挺的小邵今天做的是街头少年的打扮,宽松的T恤加上过膝运动垮裤,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三十岁的上班族。
轻简的装扮,是因为小邵今天排定的工作是办公室大扫除,而既然原本预计要在外国待上一段时间的老板改变原订计划回到内地,他当然是把握机会,物尽其用地指派了工作,努力使唤他这个向来茶来伸手的大老板。
“问问。”他含糊地说。
“那要看你问的是哪一种在一起。跟一个老板做了十年,应该是薪水不错;跟一个客户合作十年,对方一定是习惯性的动物,连货比三家都懒,可以放心偷偷讹诈他;跟一个朋友,那我要小心千万别得罪人家,免得自己的祖宗八代都被卖了还不知道;跟家人,那是没有办法。不过,老板,我想你说的,应该不是上面那些情况吧?”
他微微笑,没有答腔。
也不等对方回应,小邵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如果要说到恋爱,那又是另外一种状况了。跟一个人在一起十年,我光是想到都会发抖。十年是一段太长太长的时间,长到你想反悔不娶她,都会觉得自己没有良心。这年头,连我都不敢谈这种恋爱,谁还在这样爱情长跑来着?”
“就是千树。”
沉默几秒,小邵停下手边的拖地工作,站直身体,若有所思地瞥了穿着Nautica的休闲服在一边擦拭档案柜的男主角一眼。“老板,我看你麻烦了。”
他侧过头,抬高眉。“我麻烦了?小少爷,请解释一下。”
“第一,以傅小姐的个性,她应该很爱那个男人,才会跟他耗十年,所以你铁定是备胎。”小邵怜悯地看他一眼。“第二,傅小姐不是那种玩玩就算的女孩子,人家会认真谈感情的。第三,你明明知道自己是备胎,而且对方还是你最敬而远之的认真类型,竟然没有觉得公子的自尊心受创、也没有被吓跑,还很苦恼地跑来找你这个超时工作、这个月应该要加薪的可怜员工做恋爱咨询……你知道这代表怎么回事吗?”
“我应该去找我的心理医生谈谈?”他装傻。
“你应该去找你的律师谈谈,然后准备好一只大钻戒,最好是蒂芬妮的,附在你的婚前协议书上面。”小邵对他露出整排白森森的牙齿,非常诚恳地向他道贺:
“恭喜你,老板,你被套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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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Val复合了。”看到总编辑嗳昧的眼神、她不待拷打,先自己招认。
她昨天请了假,而帮她打电话请假的人,是一直留她公寓里的Val。
这种情况,她想狡赖都没办法。那个男人是故意的。
“哟——”周美媛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不知道是谁跟我说过,时间到了、感觉没了,只好散了?怎么,才撑不了半个月,又闪电复合?”
“没办法。”她甜笑。“他苦苦哀求,我于心不忍。”
“去你的!”周美媛嗤之以鼻,轻轻敲了她的额头一记。“你这小女生,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人家要苦苦哀求你?上个星期不知道是谁哟,失恋到连口饭都吃不下,还害相思病到没办法来上班,我看是你苦苦去哀求人家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