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的存在感,已经低落到书伟那个程度了吗?听起来似乎是颇令人檐忧的一件事。他将背包放到石凳旁边地上,边没有半点紧张感地想著。
“昨天没睡好?”
心事重重的女孩惊讶地抬起头。“萧远毅,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微笑,有点愉快地套用好友的老台词:“我在这里很久了。”
眨眨眼睛。“喔。”兴趣缺缺地应了声,她又沉回自己的思绪里。
饼了许久,上课的钟声响完,路上赶著上课的学生也渐渐减少,他又开口问:“映红,你有心事?”
没有反应。
看著拿著优酪乳低头发呆的女孩,他开始有点担心了。一个蛋糕吃了快二十分钟还没吃完,问题看来很严重。
“余音的事?”
听到名字,她的身体畏缩一下。女孩眨眨眼睛,似乎终于回到了现实。“萧远毅,你怎么知道?”
真惨!帮命尚未成功,他果然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昨天让他彻夜反覆的那个吻,现在看来,根本没有在她心里留下痕迹。她一心挂念的,还是刘余音。
吃一个女性朋友的醋,会不会太幼稚了一点啊?
“跟你说过,”他微笑,“我有读心术啊。”
“才不是呢。”她消沉地笑。“你又在开玩笑。”
他感觉到心头有什么东西在融化……萧远毅啊萧远毅,你实在是中毒过深,连这样一个有气无力的笑容,都可以让你动摇成这样。他摇摇头,微微勾起嘴角。“怎么了?”
她看他一眼,闷声说:“我跟余音吵架了。”
“吵架?”他有点意外。他以为个性随和的映红很少跟别人争执的,而且她和余音的感情之好,有时候连他这个追求者看了,都难免觉得刺眼。不过,话说回来……“好朋友吵架是难免的,我跟书伟也常吵架。”
“可是……”她又瞥他一眼,咬咬嘴唇,“我觉得很生气。”
“气余音?”
她迟疑一下,“……这样说……好像也不太对……”
他觉得很复杂,模模眉毛,“那是气什么?”
他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任何可能的回覆。“远毅学长!”
转过头,发现是社长学妹。
吴莉秦一边择手,一边加快脚步往他们走来,后面跟著一个似乎是她朋友的女孩。
他懒洋洋地笑,“嗨,学妹。”
等到吴莉秦终于走近到可以看清两人的样貌,突然惊讶地瞪大眼睛,“……映红学姐?!”
映红眨眨眼睛,似乎不太明白学妹为什么露出一脸奇怪的表情,“莉秦,”她露出笑容,“早啊。”
吴莉秦迟疑地点头,还是忍不住问:“映红学姐,你为什么把头发剪这么短啊?”
模模自己像小男生一样的头发,她露出有些尴尬的恍然,“喔……这个啊,”他懒洋洋地眯起眼睛,捕捉到她偷偷朝自己瞥来的目光,“只是突然想换换心情而已。”
突然之间,他觉得心情大好。看来受到那个吻影响的,不只他一个人。
老实的学妹眨眨眼睛,接受了学姐模糊的解释。“很好看啊。剪这么短的头发,看起来明明应该像小男生,可是没想到映红学姐还是这么可爱。”
映红脸上出现一抹淡淡的红晕,心虚地笑,“还好啦。莉秦,你要去上课吗?”
吴莉秦点头,“我跟同学要先去教室讨论一下,等一下上课要报告。”她向他们介绍站在旁边的同学。“学姐、学长,这是我室友芳华,就是她帮我们接洽蜜拉的演讲,芳华,这是我常常跟你说的,映红学姐和远毅学长。”
他点头微笑,“你好,芳华,谢谢你帮我们这个忙。”
女孩端正的脸上露出礼貌的微笑,微微颔首,“学长、学姐好。”
“莉秦,你说是芳华帮我们请蜜拉来演讲的?”映红有些好奇地笑,“我能不能问一下,我们敲定的时间是什么时候?昨天余音没有告诉我。”
吴莉秦眨眨眼睛,转头看向室友,“其实我也忘了问,芳华?”
女孩锐利地瞥了室友一眼,才不慌不忙地说:“我告诉过你了,莉秦,你又忘记。蜜拉说时间要等她的行事历排好,才能告诉我,现在只能先敲好她来而已。”
吴莉秦迟疑地点一下头,似乎有些困惑。“喔。”
他打个呵欠。“那么,芳华,你知道蜜拉的行事历什么时候可以排定吗?”
女孩的脸上闪过一丝迷惑,“……这个我要再问问蜜拉。”
他微笑。“那麻烦你了。”
“没什么。”女孩耸耸肩,拉拉室友的手,“莉秦,我们还要准备报告。”
吴莉秦不解地看看室友,然后转回头,“喔。那,学长学姐,我先走了。”
“再见。”映红微笑著向她们挥手道别。
人影走还,他慢吞吞地顺顺眉毛,再看看又坐回石凳上陷入沉默的映红。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映红,我觉得有点奇怪。”
她看他一眼。“你是说那个芳华吧?”
“嗯。”他继续看著远去的两个女孩背影,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她急著把莉秦拉走,”她慢慢嚼著早餐,“因为她害怕莉秦被我们抢走。”
“抢走?”他觉得很有趣。原来朋友也分所有权吗?
她点点头。“我的感觉是这样。我以前有时候也会那样,没有安全感。”
“只是这样吗?”他有一种感觉:事情好像不是这么简单。
“如果还有别的,那可能是她给人的感觉不太好吧?真是奇怪,”她心虚地吐吐舌头。“明明人家长得很可爱,态度又很礼貌,更别说她这么热心,帮我们社团接洽请人演讲的事,为什么我却觉得不太喜欢她呢?一定是嫉妒。真是可怕,大四的老女人嫉妒大二的小女孩。”
他微笑,没有说话。
她安静下来,一边慢慢吃著草莓蛋糕,一边看著不远处在河床上行走的白鹭鸶。
十月底,秋天的芒花盛开,浅金色的菅芒花顺著风势倾倒,空气中扬起细细的芒絮,起伏飘飞。山上的槭树转成一片金红,斑驳的绚烂,布满整条山道。阳光洒落,还带著早晨的凉意,桥头边的牵牛花热闹地挤成一团。
下课钟响过。十分钟之后,第二堂的上课钟声又响。
映红在他的身边,多跷一堂计量经济学也无所谓。
坐在左后方石凳上沉思的女孩喜欢逛街、喜欢漂亮的衣服、看推理小说──这是因为有几次,他无意间瞥见她手上拿著要拿回去还图书馆的推理小说──不喜欢看电视、很少吃义大利面,每天早上换不同的早餐吃,但是绝对不碰美而美那种现做早餐三明治。进大学以后,约会过几次,没交过正式的男朋友。这学期在广告系旁听一堂课。到这个月初为止,她手边有四份打工的工作,还不包括两个从去年开始的家教。六月十日出生,二十一岁,白型双子座。去年夏天喜欢过一阵子细肩带的衣服,今年刚迷上的是指甲彩绘。
这些,就是认识三年来,他所知道的映红。少得可怜。
半侧过头,看著把头发剪得跟男孩子一样的漂亮女孩,他深吸一口气,感受心头涌现的温柔悸动。
三年,早就不只是那种刚开始的迷恋了。心动依旧,眷恋依旧,但是更深沉的,是他想要了解她、真正知道她的一切,想要像这样,两个人在一起,安静地分享这永远不会回头的一秒钟。
听起来真的不是很刺激,不过他太懒了,不适合那种拼得你死我活、像是连自己的整个存在都要赌上去的激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