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兽医一边低语安慰,一边检视小金吉拉;站在旁边的有诚则是好奇地盯着拥有一头乌黑长发的女医师看。
她……似乎有点眼熟。
不是出色的外貌引起他的好奇。事实上,在这个时代,美女无论天然或人工,并不罕见,但空有美貌却无特殊的气质,也很难引起他的注目。
不,不是外貌的问题,而是……她有种熟悉的感觉。
绑着马尾的女兽医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有什么事吗?”柔滑的声音配上冷淡的语调,内与外的落差,别有一番韵味。
这样的矛盾组合,让他想起一个人。
兽医若有所思地迎视他的目光,似乎这才注意到他出色的样貌,接着低下头,看看小金吉拉,然后又抬起头。“你──”
他露出礼貌的微笑,“你是……“巧心”的……”
听到妹妹的名字,美女兽医冰冷的面具马上融化。“喔,原来你就是俄……大阿哥的主人。”淡淡的语调算不上亲切,但也不再像刚刚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小老板提过我?”声音是惊奇的,他知道小老板对身为男人的自己有着好感──那几乎就像天上的太阳一样明显──但也很清楚她非常讨厌不喜欢动物的人;两相加减的结果,他以为会回到原点,想不到她还会向其他人提起自己。
兽医淡淡一笑,没有回答。
“当然,”看到她的表情,也大概知道是什么样的情况,“想来都是坏话。”
男人淡淡的自我调侃让低头检查小猫排泄物的蕙心露出浅浅笑靥,对这个妹妹口中的“大坏蛋”有了新的看法。
“事实上,家母也提过你。”
“……你跟小老板是姊妹?”他知道外貌并不十分相似的两人一定有某种关系,却没想到是这样亲近的关系。
“巧心是我可爱的妹妹。”走到一旁准备针剂的兽医温声应道,简短的答案暗示不喜欢有人比较姊妹两人的外貌。
有诚扬起嘴角,若有所思地微笑。
“按着。”兽医命令道。
他对她理所当然的命令语气扬起眉,但没多说什么,只是顺着她的话做。
“其实,你不是那么讨厌猫吧?”打完针,一边安抚发出委屈叫声的小猫的兽医冷不防问了这么一句。
他迟疑了一下,不置可否。
兽医也没有继续追问,专心地将猫的资料登录进电脑中。
“电话。”
反射性地抬头一看,才发现低头专注于登录工作的兽医只是基于联络需要才有这个问题,根本上对他这个人可以说没有半点兴趣。
有生以来第一次,他老实地报上一长串自己视为高度隐私的数字,而且对象还是一位和自己年龄相近的异性。
看到她接着毫不迟疑地打上连自己也不知道的猫咪生日,对于姊妹间的紧密联系开始有了某种程度的了解。
“你不会告诉她,我来过这里吧?”
“你不想巧心知道?”她没有抬头,继续从抽屉拿出一本小册子,填写小猫的防疫纪录。
“反正她一心要把我当成坏人,不需要剥夺她的乐趣吧?”
“那,我又为什么要帮你隐瞒自己的妹妹?”她抬起头,慧黠的眼睛闪烁。
他耸耸肩,不打算招认什么。“无所谓,你当然可以告诉她。”
美丽的兽医垂下眼睛,将小金吉拉放回宠物篮,“当然。”她突然结束话题,将防疫手册交给他。
“总共一千元,下个月记得来补一针狂犬病。”
“嗯,”他掏出纸钞,忽然明白不必担心自己假扮的恶人会被拆穿,美丽的女兽医为了某种自己的目的,肯定不会主动说出这一次的会面。“谢谢你,医生。”
蕙心面无表情地接受了他暧昧的致谢,没有进一步给他确认自己猜测的机会。
镑怀鬼胎的两人文明地互道再见之后分手。
星期五傍晚,结束到一家新的委托公司拜访的行程,婉拒了好友的晚餐邀约,独自踏上回木栅的行程。
不是不够朋友,但敦安最近约他吃饭,通常都是要催促他赶快下定决心跳槽。谈到其它主题的时间占不到十份之一。
这样的晚餐,吃起来没有半点意思,和平常招待客户的饭局一样充满压力,让人不由得有点反感。
不过,也不能一味逃避下去,迟早要给出一个答覆。
这才是问题所在;他完全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敦安提出的问题,他不是没想过。会计事务的工作量极为庞大,但在实际的商业运作上却始终只是个为他人作嫁的角色,没有太多发挥的空间,付出与收获似乎完全不成正比。
何况,作一个会计师,就算走到事务所人事金字塔的顶端,也还是幕后的角色,谈不上完成什么轰轰烈烈的事业。
这样看来,能够到私人企业工作,做一个主动决策者,对向来从事被动会计工作的他们来说,的确是一个很大的诱惑。
但他真的想这么做吗?离开稳定的会计工作,跳进一个全然不可知的世界里去,安全吗?
相反的,如果不趁着现在年轻出去闯荡,难道就这样窝在事务所里过一辈子?
想到就头大。
“卢先生?”一个有教养的女性声音唤住他。
转过头,看见一个穿着女敕红套装、有点面熟的中年美妇站在捷运站门口望着自己。
露出礼貌的微笑。“对不起,请问您是?”
美妇人先是一愣,然后笑道:“对了,我们上次见面时,我一直戴着口罩。再次自我介绍,我是巧心的母亲,我姓詹。”
小老板的母亲?长相和医生极为相似,素净的鹅蛋脸上有着精致的五官,整个人透着美貌与气质融合的吸引力,可以想见二十年后的医生就是母亲的翻版。
但反过来说,小老板和典型美人胚子的母亲在外貌上就没有那么类似。
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颊配上俐落的短发,小老板给人的感觉,是一种非常独特的、耐人寻味的漂亮;称不上美丽,也无法以纯粹的美丽作为结论,无论如何,还是非常赏心悦目,令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但也不能说小老板和母亲就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她们都有着娇小的身材,和一样让人乐于亲近的开朗个性。
“伯母要上哪去?”
“因为巧心这个礼拜跟我闹脾气,又不肯回家,我想她一个人在外面,每天吃便当总是不好。”她提高手上的组合式饭盒,“煮了一点东西,想帮她送过去。”
“巧心有一个好母亲。”他淡淡地说。
“卢先生也要回家?吃过晚餐了吗?”
“还没,想先在附近找一点东西吃。”
“咦?你一个人住吗?家人不在台北?”美妇连珠炮地发出一串问题,丝毫不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过于热络了。
“爸妈都在美国,”他微笑道:“只有我留在台湾工作。”
“这样啊,”看到这样勇于独自留在家乡奋斗、独立自主的有为青年,詹丽文眼中流露赞赏怜惜的神情,“欸,这样好了,你帮伯母把这些东西送去给巧心,里面正好有两个人份,你就跟巧心两个人把它吃掉好了。”
“这怎么好意思……”他礼貌地想婉拒。
“没什么好不好意思。不怕你笑话,其实伯母对动物过敏,能不过去就不过去。你这样做,刚好帮我一个忙,不但我女儿有饭吃,你不用想地方吃晚餐,我也可以回家陪老公吃晚饭。不是一举数得?”
“这……”
不容分说,詹丽文将饭盒塞到看起来斯文稳重,非常适合自己那个鲁莽么女的帅哥手中。“别再这那的了,就当帮苏妈妈一个忙,好不好?”言谈间显然已经将眼前的年轻人当成了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