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饱含沧桑无奈的口吻,令华初心忍不住又落了泪。
“好了,别哭了。”血狼极轻柔的拭去她的泪。“往好处想,妳终于有机会报仇了,妳没忘记当年萧恒韫在妳手臂上留下疤痕吧?只要妳留在他身边,到时候要砍他几刀都可以。”
听着哥哥故作轻松的语气,华初心擦去了泪水,勉强挤出了灿烂的笑容。
“笑一笑不是很好吗?来,跟哥喝杯酒,当是饯行。”血狼将桌上的酒杯递给她,潇洒地朝她扬起自己的酒坏。“等风头过后,我就会回来。”血狼说着连自己也不敢确定的承诺。
看着哥哥眼底的苦涩,华初心终于点点头,与他碰杯,一饮而尽,同时将泪水和着心病吞入月复中。
“初心,妳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妳一定要幸福,知道吗?”确认她也喝尽杯巾酒,血狼的神情变得极为温柔,一点也不像道上“修罗血狼”的形象。“其实萧恒韫是个不错的人,很有责任感,只要别让他知道妳是我妹妹,一切就会很顺。”
几年前,他还持续和萧恒韫发生各种大小冲突,就是为了今天;为了有朝一日出事时,可以将妹妹托付给安全又值得信任的对象。
在这个黑白颠倒的世界,仇人绝对比朋友值得信任。
华初心听着哥哥的嘱咐,心里却知道自己不可能会真的去找他。只是,当她静静听着,没有反驳……听着、听着,头却愈来愈昏。
“初心,好好开始妳的新生活,不要让哥哥担心。”血狼轻声哄着逐渐不敌药性的妹妹,怜爱地说。
他的初心,聪颖独立,又讨人喜欢。只要她愿意,她一定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不要她像他一样,堕入黑暗中,再也无法翻身。
“哥,这酒……”华初心抑着愈来愈昏沉的感觉,惊慌地想看青哥哥的模样,眼皮却不断滑落。
“对不起,初心。哥知道妳不会主动去找他,所以只能这样做。”血狼轻声说着。
“哥……”华初心挣扎着想说什么,身体却愈来愈沉重,将她直往下,最后终究陷入了无边黑暗。
血狼揽住陷入昏迷中的妹妹,轻轻将她放置在沙发上,不舍地凝视半晌,在她额上落了吻。
再见了,初心。
“狼哥,时间差不多了。”低柔的嗓音自角落传来,在晕黄的灯光下,一个与华初心截然不同、风姿艳媚的年轻女人走了出来。“阿黎会带你去码头。”
这女子年纪不过二十几岁,却沾染了些许风尘味,正是“扬州梦”酒店的老板娘,传言中血狼的情妇,风未暖。
“未暖,初心就交给妳了。”今晚将偷渡出境的血狼毅然站起身,慎重托付。“帮我把她送到萧恒韫那里。”
“同一件事情不必对我说第二次。”她表情甚淡,掩饰了心中的不舍,送他离开,满腔的牵挂只化为淡淡的三个字。
“你保重。”
※※※
夜晚八点恒韫律师事务所
“咳。”一声畏缩又带点期盼的咳嗽声,第五次在十坪大的萧律师办公室内响起。被直属老大推派来送死的法务助理小海,此刻双脚发酸,直想找个地方坐下。
算算,他已经在萧律师的办公桌前站了有十分钟吧!但那位埋首在堆栈成高墙般档案卷宗山里的男人,却连一个眼神也不肯施舍给他,径自身体力行、将外人赋予他的“工作狂”名号,诠释得淋漓尽致。
其实,说萧律师是工作狂,还真是小看了他呢!
像他的上头老大邵律师,都直接叫萧律师“模范机器人”,天天超时工作,却没喊过一声累,反而乐在其中。为此,邵律师还大胆断言,萧恒韫律师的居家休间娱乐就是写状纸,他对工作入迷的程度,恐怕连作梦都在上庭。
他海无量──如此小小的一个法务助理,当然没敢对上头的个性这么“铁口直断”,但是对于萧律师可怕的办公室却多有微词。
一个人,独自使用十坪的办公室算不算大?应该算吧。可是萧大律师的十坪大办公室,却怎么看怎么窄,这办公室里的家具只有超大办公桌椅、一组小沙发和两排墙上书柜,理当清爽干净,但一放进萧大律师的办公室里,却寸步难行。
除去办公桌上那护城墙般的档案夹,放眼所及,满地皆是堆成高塔般的卷宗,左一叠,右一堆,这也是他脚酸了半天,却还不敢动身到沙发边坐下的原因啊!,
因为他怕被堆置满地的卷宗地雷给暗算,要是被绊倒了,爬起来也就罢,但若是碰乱了萧大律师的卷宗,那就不只是爬起来那么简单了。
萧大律师脾气不坏,总是不愠不火,一副翩翩贵公子、现代文明人的样子,但一旦有人弄乱了他的卷宗,他也不会怎么样,只不过会扬起那双锐利难测、足以当作生化武器将人一箭射穿的眼眸,淡淡扫你一眼,再用优雅好听的沉稳男中音提点你一句:“恢复它。”
然后,那双随时可以将你碎尸万段的黑眸,就会用鹰隼般的锐籼目光锁着你,悠闲地盯到你头皮发麻、手忙脚乱将散成一地的卷宗摆回原处后,才满意放过你,或者说句“下面数上来第三份橘色档案应该跟上面数下来第五份蓝色卷宗调换”,然后,继续看着你手脑不协调,玩史上心理压力最大的叠叠乐游戏。
这听起来,似乎萧律师也没什么确切的残暴行径,可问题就在他那股气势啊,
当他说那些话的时候,周遭的空气分子就会劈哩啪啦爆裂出“顺我者生,逆我者亡”、“明天的太阳与你情深缘浅”之类的恐怖讯息。
记得他当时刚进事务所,干过几次这种傻事之后,闷闷之余,不免质疑,难道萧大律师本人从来没被自己设下的卷宗地雷绊倒?答案是:没、有!
他就曾亲眼目睹,萧大律师一面讲手机,一面看卷宗,目不斜视,还能在满地混乱中保持翩翩好风采,来去自如。令人不得不怀疑,这堆乱七八槽的卷宗里,是不是藏有什么“五行八卦阵”的奥妙,或是必须学会“凌波微步”之类的秘技。
不过经过事务所众人诸多推测之下,终于在“哈利波特”出现后,有了结论,那就是──萧大律师其实是个巫师。
而他办公室里的卷宗都是活的,会走路、会排队,一看到萧大巫师出现,就会像摩西过红海一样纷纷让路,平常闲来无事,还会整队点名,以供萧大巫师校阅。
若非如此,一个平凡律师怎能总是在这杂乱无章的卷宗堆里,毋需翻找就可不假思索的拿出第N排、第Y列、从上面数下来第只个的○色档案夹,并确定里头的资料一定就是他所需要的那个。是吧?
不过这些推测又有什么用呢?对他的现况一点帮助也没有。他还是没种在萧大律师阅读卷宗时打断他,并且报告一个找死的消息给他听。
唉!妈!妳是造了什么孽,要儿子命运如此艰辛怪诞。
“准备说了吗?”
正当彼端还在无语问苍天,这端清朗温文的男中音忽地淡淡飘出,平稳无聊的彷佛以极大耐心,包容着不请自来站卫兵的雕像。
“我、啊,萧律师、我……”一肚子月复诽忽然被打断,小海一吓,结结巴巴。“是、没有、那个、唉……”
“时间很多,想清楚再开口。”头也不抬拋下一句无风无雨的温顺话语,却怎么听、怎么都像黑社会老大拿枪口抵人的恶示。
“刚刚有人送了个礼物给你。”早死早超生吧。天上的娘亲,我来了。“现在在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