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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误 第11页

作者:一两

明月?

这个姓氏让他猝然一惊,沉浸在曲调中的神思迅速收回来,吩咐道:“去打听一下,是哪个明月小姐。”

向导听命而去,然而不用等他回来,哥舒唱已经知道她是哪个明月小姐。

楼上的毡帘掀开,她笑着靠着窗栏,仰起头,酒杯高高地扬起,酒成一线,流进她的嘴里。

她的唇鲜红,就像她唱的玫瑰花。

她的肌肤雪白,更衬得那抹红夺目惊心。

她睁开眼,一双碧绿的眸子在阳光底下粲然生光。

这眉眼五官,无一处不像极了那黑衣黑甲的明月苍。

向导回禀:“她是鬼将军明月阿隆的女儿,明月苍的双生妹妹,明月珰。”

扮舒唱踏着窄小的楼梯上楼去。

他的帽沿压得极低,没有人看出上来的是个汉人。

向导用月氏话叫了酒菜,两人坐在一旁。

明月珰所坐的地方在一个半敞开的雅间里,陪伴她的是两个英俊的少年,他们殷勤地帮她倒酒。她已经喝得半醉,碧绿眼眸波光潋滟,身子靠在栏干上,面若桃花。

两个少年露出得逞的笑容,意欲扶她起来。

她笑着推开他们,“小东西,你们以为我醉了吗?想占我便宜?”

她开口居然是汉话,那两个少年显然听不懂,被推开又想扶她。

扮舒唱想起明月苍,这两兄妹,汉话居然都说得字正腔圆。

她又喝了一杯,醉意更深了,对着两名少年说了几句话。这下却是月氏话。向导告诉哥舒唱:“她让他们打一架,谁赢了她就嫁给谁。”

漠上男子本来好斗,听到美人这样说,两人立刻跃下楼。叽里咕噜大声说了几句话,大约是要大家作证。

明月珰趴在栏杆上,一手拎着酒杯,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这是个好机会,哥舒唱大步走到她面前,出手快如闪电,封了她的穴道。

她妩媚的姿态僵住,眼珠转过来,竟然异常灵活,一点也不像喝醉的人。他在高,她在低,她毫不费力地看到了帽沿底下的脸,月兑口而出:“哥舒唱!”

扮舒唱一惊,飞快封住她的哑穴。不想引人注意,装作扶她的样子,半扶半抱地将她搀下楼,在楼梯上把自己的外袍月兑下来罩在她身上,再从门口离开。

在楼下打斗的两名少年吸引了许多人围观,没有人注意这边,天随人愿,哥舒唱顺利地窜进一条小巷。

向导在小巷的尽头找到一间废弃的民宅,三人才要进去,忽有巡逻的士兵远远喝了一声。

向导慌了神,“怎么办?”

扮舒唱道:“他问起,就说我们是明月家的仆人,送小姐回家。”他一面说,一面把盖在明月珰身上的外袍月兑下来,露出她一身大红的衣衫,明月珰双眼紧闭,面若桃花。

哪知巡逻士兵一看见明月珰的脸,连问也不问,嘀咕一句便走开。

待他们走远,向导翻译道:“他们说‘你家小姐又醉了吗?’”

看来这位明月小姐白日大醉在临都城是件极平常不过的事,没想到明月苍有这样的妹妹。

扮舒唱这么想着,忽见明月珰原本闭着的眼睛睁开来,还对他眨眨眼。

扮舒唱一怔,沉声问:“为什么装晕?”

明月珰眨眨眼。

扮舒唱解了她的哑穴。

“呼。”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嫣然笑道,“反正就算跟他们打眼色也没有用,那几个小兵在哥舒将军眼里算什么呢?再说,我要敢乱给他们打眼色,最终惹恼了你,吃亏的还是我自己吧?反正已经落进了你手里,当然要听话一点……要是你能让我动,我会更加听话的。”

扮舒唱望着她,目光沉沉,“你知道我?”

“嗯,哥哥跟我说过你。”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父亲的事。”

“嗯,你父亲杀了我父亲。”

她说话的口气轻松极了,杀父之仇,甚至不比一杯酒更能提起她的兴趣。

她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不关心。哥舒唱明白了这一点,微微惊讶,伸手解了她身上的穴道。

她终于可以活动自如,伸了伸腰腿,挥了挥胳膊,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旋身在一张毡垫上坐下,托着下巴,道:“想知道什么,你问吧。”

这所民宅大概废弃已久,屋内布满灰尘,那张毡垫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她的姿态却十分娴雅,就在自己房里绣床上一样自在,腿极纤长,身姿曼妙。

扮舒唱在她对面坐下,“你可知道你的哥哥带回来一个汉人?”

“唔,莫行南。”

扮舒唱挑了挑眉,“那么,你知道我的目的了吧?”

明月珰很听话地点点头,“明白。”说着,解下腰上的璎珞,交给哥舒唱,“你把这个拿去给我哥哥看,他自然明白你的意思。呵,我想他一定很吃惊,绝对想不到晏军主帅居然一个人跑到临都来了呢!”

向导找了个路人,许了点银子让他将璎珞带去明月将军府。

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明月苍的反应。

民宅里明月珰悠闲得很,仿佛一点儿也不为自己被挟持的事实着急,她问:“你施的是什么法术?为什么我突然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那是中原的武术。”

“这也是武术?”明月珰讶然,“武术不是刀剑拳脚吗?”

“这是点穴术,属于武术的一种。人身有三百六十处穴位,点中相应的位置,可以令人不能弹,不能开口,也可以让人晕倒,让人大笑。点中死穴,则令人死亡。”

说着哥舒唱自己怔了怔,他为何要跟敌人的妹妹讲这些?也许是明月珰漫无目的的悠闲感染了他,在这语言不通的异域,他孤身而来,整个人紧绷成一把剑,绷得太紧了,自己也隐约感到疲惫。

“中原可真是奇妙的地方。”明月珰笑着说,“我听说中原有个地方叫做姑苏,那是最美丽的一座城,你去过姑苏吗?”

“那是我的故乡。”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明月珰从里面感觉到一丝惆怅,追问:“怎么?那儿不好?”

“那里很好……我只有在祭祖的时候去过几次。”

“哦,你的父亲是大官,你们一家应该都在帝都。”

“嗯。”

“所以,你有时会想念姑苏,是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俯过身来,碧绿眼眸直视他的瞳孔,那绿就像初春时候的水草,一望无际,哥舒唱忽然一怔,说不出话来。

“我很想去姑苏。”明月珰说,“有人告诉我,姑苏的风是香的,有花的香、树叶的香、布料的香、流水的香、细尘的香;也是甜的,桂花酿的甜、酸梅汤的甜、汤圆的甜;还是软的,风中有软软的曲调,软软的歌喉,姑娘软软的手会伸进水里,采撷鲜菱。小伙子水性好,钻到水里,半天冒出头,拎一尾鲜活乱蹦的鲤鱼,中午,便有清蒸鲤鱼上桌……”

她的声音有低低的沙哑,像她的歌声一样有浓茶的涩感,然而听上去却又特别舒服,就好像那一口茶之后的回甘。

扮舒唱在她的声音里默然半晌,道:“告诉你这些的人,一定是个姑苏人。”

“嗯。”她莞尔一笑,雪肤红唇,美艳异常,“是家母。”

扮舒唱一怔,难怪这两兄妹会说汉话,原来母亲就是汉人。

“想不到吧?”明月珰笑嘻嘻,“我也算半个姑苏人呢!”

见他不说话,她又道:“嗯,你一定在想什么样的因由,让一个姑苏女子嫁到这万里关山之外?对不对?”

扮舒唱微微诧异,这个女孩子眼睛利得很。

“因为这也是我很好奇的事情呀!”明月珰托着腮,看着他,嘴角有丝不怀好意的笑,“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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