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开出来的是桃花。
桑桑着急,“哎呀,输了两次啦!”
“又不是你的钱。这次听我的,压梅花。”
桑桑将信将疑地压梅花,这一次,赢了。
“呵!收钱的感觉好爽!”
“你注意看,这个庄家的习惯还是比较明显的,他不会重复开同一种花……而且他在哪朵花上赔了钱,接下来就会多在那朵花上开几下……”
桌边十分拥挤,她站在靠桌沿的地方,元上陌在她侧边,一只胳膊从旁边伸过来,挡住其他人往这边挤,一说话,刚好凑在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喷在耳朵上,说不出来的酥麻感觉,脸上热得很。
一个晚上,互有输赢,最后算了算,少了二十铢钱,都说久赌必输,玩了这么多场,输还是比赢多。难怪在文明的社会总在教育人们不要赌博,但是想想在这么落后的年代,晚上除了赌赌钱还能干吗呢?
走出赌坊时桑桑打了个寒战,深秋的夜里,风很冷,元上陌很有绅士风度地解下外袍给她披上。自己的衣服披在她身上,太大了,越发显得人纤弱。她的头发仍然只是随便地束在脑后,风吹起几缕散到额前的头发,面庞有点白,也许还是有点儿冷吧?
“干吗这么看着我?”他的眼神怪怪的,黝黑里什么东西在闪烁,桑桑道,“不要勉强哦,明天着凉了别后悔。”
“你没见我五禽戏练得好着呢,哪里这么容易生病?”元上陌说着,忽然从背后拥住她,推着她一阵快跑。
他不是没有抱过她,自己也是没有被抱过,在自己的时代里,拥抱大概只比握手高一个级别吧?可是他忽然抱住她,她却差点惊呼出声,一颗心像是一下子被提得好高好高。
前面不远处有个面摊,一盏残灯守着一只风炉,在这冷夜里燃出几许暖意。
元上陌把桑桑推到一张凳子上坐下,桑桑仍有点惊魂未定的感觉,“咚、咚、咚”,一颗心跳得很响。
摊主是个上了点年纪的老太婆,只卖面,加几铢钱可以在里面加肉或鸡蛋,两碗面上来,热腾腾的水汽化成烟雾,氤氲在两人中间。元上陌的面庞,一时如花隔雾,看不太清楚,但那一团锋利光芒,却是怎么挡也挡不住的。
桑桑忍不住想,如果这样一个男孩子出现在她们学校,立刻就会被评为校草吧?现任校草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喂!”元上陌拿筷子敲敲她的碗,“发什么呆?快趁热吃,暖暖身子。”
“哦哦。”
面条洁白,葱花碧绿,鸡蛋鲜女敕,肉丝也很香,冷夜里吃到这样一碗面,真是令人感到温暖。
天亮前元上陌把桑桑送回家,隔着一面墙,桑桑把身上披着的长袍交还给他。
黎明前的黑暗,空气像是被墨汁染过,黑憧憧没有一点光线。然而就是这样的黑里,桑桑胡服上的锦缎光芒隐隐,一闪一闪,映亮那对秋水一样的眼睛,在黑夜里似两点烛火,温暖、跳跃、明亮,如果可以轻轻触模,那指尖也会被她温暖吧!
“喂……”
趴在墙头的元上陌忍不住出声,唤住正要进屋的桑桑。
“干什么?”桑桑压低声音问。
元上陌却又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
那眼神……他又用这种眼神看她,没来由让她不自在,她道:“有话快说,天就快亮了。”
“没什么。”元上陌说,扬了扬眉,“你穿这身衣服挺好看。”
说完,他就跃上了马车,不见了踪影,只留这句话,轻轻回荡在有些冷的黑夜里。
原来这家伙也会说好话!
桑桑笑了,回屋的时候,特意点上灯,照了照镜子。
镜子里的人,双颊晕红,眼波如滴,胡服华丽精巧,很贴身,更显出身姿的窈窕。
是很好看,很美丽。
但这美丽不是她的,是尚良言的。
“良言、良言……”她轻声唤,已经好些天没有“见”到良言了。
没有回音。
良言听不到吗?还是不愿意出现?
良言的言谈里,总透出一股淡淡的寂寞之意,仿佛都一切都很倦然,桑桑有时真她不愿意再回来了。如果她不“回来”,自己怎么“回去”呢?
呀,她差点忘了她是要回去的,可以抓紧还在这里的时间,好好跟着元上陌逛一逛,也不枉来晋朝一趟啊!
第5章(1)
任宣送走一个病人,整理好医箱,正准备出门,忽然听马蹄声响,马上人锦衣华服,在院子里下马。
“上陌?”任宣意外,“夫人说你不舒服,刚派人来找我过去给你看病,你到底哪里不适?”
元上陌眼睛有些浮肿,布满血丝,整张脸有种不正常的灰白,他打了个哈欠,很疲倦地揉揉眼,“没什么。只是这些天熬多了夜,让我睡一会儿。”说着便往里去,滚到床上,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在往下沉,要沉进梦乡。
“你来我这里,就是为了睡觉?”
“要在家里睡,我老娘又要问这问那了。躲到客栈睡,还是被她知道了,看,都来找你了。我只有到你这儿睡了,你可别告诉她。”元上陌困死了,翻了个身,整个人深深陷进枕头里,闭着眼睛道,“好了,任宣,不用诊脉不用开药,只要让我好好睡一觉就行了。”
话音才落地,他的呼吸就平稳悠长起来,进入睡乡。
这一睡,一直睡到晚上,任宣点起灯烛,元上陌迷蒙地睁开眼,“什么时辰了?”
“亥时了。”
元上陌一骨碌爬起来,“糟,晚了!”
“什么晚了?”任宣把他位到椅子上坐下,不由分说搭住他的脉门,诊听片时,皱眉道,“难怪夫人忧心,她看你面色浮肿,精神恍惚,还以为你遇上什么吸阳气的妖怪了。”
元上陌失笑,“你也信这个?”
“但你气血虚浮,肝火内燥,你有几天没睡了?”
“都没怎么好睡,今天算睡得最长了。”
任宣奇道:“那你是晚上都干什么去了?”
这话一问,元上陌笑了,这一笑,仿佛抹去了脸上所有的疲色,整张脸都发出光芒来,“我们这么好的兄弟,我也不瞒你,但是我老娘问起,你可要替我保密。”
任宣点点头,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可以令他这样兴奋。
“我每天晚上都去尚家。”
“尚家?”
“带良言出去玩啊!”元上陌扬眉道,“你知道就她那个脾气,被你姨父关着不让出门,弄不好就要闷出毛病来。白天我不想惊动人,就晚上带她出来。”
任宣震惊,“你每晚带她出门,整夜不归?”
“放心,天亮前我就把她送回去,现在尚家没一个人知道……喂,任宣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没什么……”任宣强笑一下,“表妹她,愿意跟你出来?”
“我要去晚了一点,她还要等得不耐烦呢!”元上陌道,分明是抱怨的语气,笑意却忍不住露了出来,“我得走了,她发起脾气来可不好对付。”
“上陌——”任宣唤住他,灯影下神色变幻,内心挣扎,却仍然忍不住问,“你们……晚上去哪里?”
“赌坊。”
“赌坊?!”任宣失声道,“良言怎么会去赌坊?!”
“她赌得比我厉害!”而且常常输,元上陌在心里补充,看到好友震惊到快要晕厥的表情,他笑了,“呵呵,任宣,你不必再为她扯谎了,什么温柔娴良,我根本不稀罕!我就是想要个可以玩得开心聊得痛快的妻子,有这样的人做伴,一辈子都不会寂寞!”
说罢,他快步出去,去赴这深夜的约会。
桑桑的确已经等得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