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是不关我什么事啦。我只是怕我的未婚妻闷坏了,想带她出去走走罢了。”元上陌伸个懒腰站起来,“既然你不愿意出门,也就算了。”
明知他是装模作样,桑桑还是很没有志气地拉住他行将离开的衣摆,“我想出去,我想出去。”
“就是嘛。”元上陌灿烂地一笑,“装疯可是件苦活啊!又没人说话,又不能出门,实在是很辛苦哟。”
桑桑翻了翻白眼,克制住想把面前这张笑脸变成大饼的冲动。
疯子的院落,是最寂寥的院落,谁也不愿意靠近。下人们把梯子、高凳等一切可以利用来爬墙的东西统统收走了,便安心地放桑桑一个人在里面。
于是元上陌和桑桑大大方方地站在墙脚下。
“我们怎么翻过去?”桑桑问,忽然想起他那天抱着自己直接从地面蹿上二楼的神奇举动,立刻兴奋了起来,“你背我过去吧!”不由分说便爬到他背上。
“你不要这么主动好不好?”元上陌郁闷地道,“作为姑娘家,你好歹也该有点矜持。”
“别废话了,快点!万一让李儿看见就不好了!”
话音才落,身子已经拔起,元上陌的足尖在墙头轻轻一点,轻飘飘地落到地面。
“哇!好棒!”桑桑一脸崇拜,“这就是轻功吧?”
“什么轻功?这是五禽戏。”说着元上陌不无得意地一扬眉,“我练得不错吧?”
落脚的边上,就停着一辆马车,桑桑“咦”了一声,“你准备得还算周全嘛!”
“这不算什么。”看着她上了马车,元上陌一拉缰绳,马车掉了个头,向前驶去,“出了城,你就知道了!”
“要出城啊?”桑桑有些失望,“街上我还没逛够呢!”
“你怎么也跟别的女人一样,只知道逛街?”元上陌不满,“我有更好的地方。”
“我就跟别的女人一样,怎么样?有本事别带我出去!”
这句话完全是说来发泄的空头,一出口心就有点虚虚的,生怕元上陌认真。还好元上陌今天比较大度,只是笑了笑,马鞭一扬,马车跑得更快了。
街道十分热闹,有各种从来没有见过的稀奇东西。桑桑很有一种出门旅游的感觉,总是下意识地想如果拍照的话应该在哪里取景……一路流连,忽听元上陌问:“你很想逛街啊?”
桑桑听这口气有点希望,立刻打蛇随棍上,“是啊是啊,我们逛街吧!”
“回来逛!”元上陌说得毫无商量的余地,看她明显失望,补充道,“大王府那边,有条靠河的街,晚上会有人放灯。”
“真的吗?”
“骗你个小毛丫头有什么意思?”
%—¥·())—……哼哼,看在能够出门的分上,不跟这男人计较。
出了城门,人烟渐渐稀少,深秋了,衰草遍野,相当荒凉。
桑桑有点悬心,“喂……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懊不会是想把她卖了吧?犯不着啊,桃儿说他们家钱多得花不完。难道是先奸后杀?!呃,不对,他跟自己有婚约呢,有必要这样对待未婚妻子吗?
但是自己口口声声说不会嫁给他啊!所以他就想把生米弄成熟饭,让她不得不就范?
“一会儿就到了。”元上陌说。
这样含糊的回答,令桑桑想起无数警匪侦案片,坏人都有这么一句台词的!
“等等!”
“干什么?”
桑桑急中生智,“我……我想上厕所!那个,入厕,入厕一下!”
元上陌看了看天色,“快点啊!”
桑桑钻进长草丛里。
十分钟后……
“你好了没有?”
“还没,等等!”
二十分钟后……
“你还没好啊?”
“快了,等等!”
半个小时后……
元上陌的声音里已经夹着接近于怒气的不耐烦了:“你在干什么?!”
“哎哎,来了、来了!”
真是地地道道的荒郊野外,等了半个钟头也等不到一个路人啊!连求救都没处喊。
“怎么那么久?”元上陌狐疑地看着她,“你身体不舒服?”
“啊、啊!”桑桑一下子被提醒了,笑眯眯道,“我大姨妈来了。”
“大姨妈?”
“就是就是……”伤脑筋,古代人管这个叫什么?“就是那个月经……月信……就是每个月都会来一次的那个——”
“知道了!”元上陌恼怒地背过身去,继续驾车。
啊,他恼羞成怒了,听说古代男人特别忌讳这个吧?呼,这下安全了。
车子驶出半里路,元上陌忽然回过头来,没好气地道:“你怎么什么都跟男人讲?”
“呃?”才放下一颗心的桑桑突然被凶,不明所以。
“这种事情,还有刚才那种事情……这些事情,怎么能对男人讲?”元上陌的舌头有点打结,“你居然说得出口。”
桑桑爆了一头的汗,你以为我愿意跟你讲这些事情啊?不是你居心叵测我用得着说这些吗?肚子里翻滚着这些话,然而人处在弱势,真话当初不能说出口,她只有傻笑,“这个、这个,呵呵……”
元上陌好气又好笑,车子转过一条路,停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火红。
直觉地,觉得那是火,那是血。
竟是满山红叶。
听说北京香山的红叶非常著名,但桑桑从来没有去过北京。南昌是个闷热的人口密集的城市,街道上种着一年到头都是一种颜色的常青植物,整个城市,唯一能够用来区别四季变化的,只有温度了。
然而这里,枫红似火,枯草像一张柔软的毯子,铺在脚下,延绵到前方。听得见“哗啦啦”的流水声,芦苇随风扶摇,蓬松的种子随着风飘流到他处。
天蓝如玉,最纯净的蓝。和长年被大气污染的城市天空不一样,这里的天空,蓝得半透明,让人心醉。
桑桑已经快醉了。高一的暑假跟爸妈去过云南,觉得那里的天空已经很蓝,然而没有想到,千年以前,天空可以蓝得这样美丽。
“怎么样?”
元上陌问。带着一丝炫耀,带着一丝得意,还带着一丝讨好。像一个孩子向他的新伙伴展示自己的玩具。
桑桑说不出话来,扑到他身上,抱住他。
这一抱,没有任何的绮思,也不存在任何的男女概念,在这样美丽的景色面前,整颗心就像被洗涤过一样,干干净净,明明彻彻,任何的误会或者悲伤都可以放到一边,只是欢喜。从心底里透出来的高兴,高兴得想飞起来!
“太棒了!太棒了!”她像抱着爸爸一样抱着他,像妈妈一样抱着他,像抱着同学一样抱着他,“这里真是太漂亮了!”
元上陌的神情,从一开始的吓了一跳,慢慢地变作惊奇,眨眨眼,脸上的线条整个地放软来,整个人变得温柔,嘴角有一丝笑意,然而就在他张开双臂,准备抱住她的时候,她忽然蹦蹦跳跳地跑开,一路跑,一跑叫:“哦!哦!哦!”
深秋的午后,阳光泛白,天蓝如玉,枫红似火,风里有干燥的香气,她张开双臂,宽大的衣袖被风托起,像是生出两只翅膀,整个人,仿佛要飞起来。
一时之间,他竟呆住了。
“喂,元上陌!”桑桑远远地叫他,“快来啊!前面有条河!”
元上陌跑过去。
身子从来没有这样轻盈过,风从来没有这样柔和过,枯草的味道从来没有这么怡人过,他跑到她身边,有昏眩一样的快乐。
“这是襄河的支流,一直可以流到韶西去!”他说,“河里面有鱼,我捉起来烤!”忽然又想起,“哎,你不能吃鱼!”
“我的手都好得差不多了,没关系没关系!”就算是伤了,自己捉鱼自己烤,怎样都不能错过啊!桑桑兴奋极了,下意识就想月兑了这宽袍大袖的外袍,直接下水去捉,才解开腰带,就触到元上陌吃惊的视线,当下干笑两声,“如果我说我想把外衣月兑了,你不会有意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