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少恺莫名微笑地看着依在窗边睡意朦胧的女人,冷睇她失衡的身子在位子上翻覆不定,俏脸上秀眉紧蹙,连那抹红唇也抿得紧紧的,仿佛很不满意似的。
颇觉好笑又好气之下,他真想不去理会那个不知感激又满身是刺的怪女人,只是他的眼角总像自有主张般不时地向她扫去。不知怎的,从那两晚在荒野路边遇到她,再在自家公司见过她几次不同的面目之后,他就是常常会莫名其妙地想起她。
有时他暗自心想:也许是那晚承蒙她那样待他,让他终身难忘吧,所以才会这么深刻地记住她,并在之后莫名地关注她。而今又再一次和她相遇了,他的心里其实是有些莫名的惊喜的。
偷瞄了好一会,他终究还是抗拒不过自己的心理,暗自叹了一口气,他腾出双手来不由自主地把她揽到身侧,一手环住她的肩,让那颗无依的头能伏靠在自己肩上。
手才一碰到她的脸颊,他便发觉这女人的体温冰冷得像是死人。犹记得那晚在路边捡到她时,也是冷得让人以为她早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现在看来应该是她的体质有问题。
这种身体也敢在大冷的天里跑到路边去睡觉,简直是在找死!忍不住用手指敲敲她的脑袋瓜子,桓少恺莫名地有点生气她的自虐。
招手示意一旁候着的空姐送来一条毛毯,他细心地调整好她的睡姿,让她得以安安稳稳地入眠。不怀好意地低睨着睡得深沉的女人,他开始坏心地期待她醒来时,发现两人又缠在一起会有什么反应了?只怕又是飞也似的逃走,连感谢也不说一声吧——
睡得迷迷糊糊的石滢,恍惚间觉得自己仿佛翻了个身,原本睡不安稳的位子竟然变得舒适起来。感觉仿佛回到了温暖的大床上,她不由得舒了口气,满意地伸手搂近床头的大抱枕,继续沉浸在香甜的睡梦中。
突然间被抱住的桓少恺,微笑地低头察看那个早已自动自发地埋进他温暖的怀抱里的女人,几丝笑意隐隐泛上他的嘴角,一股陌生的情感悄悄地涌上了心头,他翻阅文件的动作下意识地放轻放柔。
也许他真是中了某种感情的毒也说不定,要不他怎么会独独对怀中的这个怪女人放不下?初见那晚,他只觉得这个女人深更半夜地出现在荒野很奇怪,虽然她一直对他心存挑衅,但毕竟还是让他搭了顺风车回到市区求援。就算那时她的表情不太乐意,但也终究是救了他一回,否则他要想在那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获救,只怕没那么容易。
接着是在自家公司看到她的身影,才知道她的身份不简单,竟然是“永发”企业的企划部副总经理。这么年轻的女性,要攀上那个高位并不简单。直至有幸旁听到她上台代表“永发”企业进行企划案的解说,他才知道她确实有点真材实料。
待到那晚在路上捡到她,并把她带回家休息,他发现原来那个一开始就百毒不侵似的怪女人,也有脆弱的一面,楚楚可怜得让人看了心痛。
靶情这回事真的很莫名其妙,他从来没想过竟然会遇到这么一个奇怪的女人,更没有想过会对她动心。但偏偏就遇上了她,还一再莫名其妙地为她心疼,狠不下心来不理她,也割舍不下那张冰冷的俏脸。这就是感情吧?无须理由,没有道理地就是为她挂心——哪怕她压根儿就不想和他有所交集。
沉溺在梦中的石滢,感伤并不比醒时少。她一连做了好几个梦,梦境不断地转换,梦里梦外尽是申子龙充满愧疚和心疼的眼神,还有卓衣俊那猛烈得足以撕裂她的心肺的感情。两个男人的影像不断地在梦里飞来飞去,让她无所适从,难以自持。满怀的凄怆悄悄地弥漫开来,心痛的感觉慢慢充塞在她的胸臆间,细碎的悲鸣不知不觉逸出她的唇瓣,无法掩饰的泪水滑下她紧闭的眼帘。她用力抱紧手中的抱枕,把满脸的悲伤深埋入温暖的角落里。
怀中人睡梦中不加掩饰的举动,拧疼了桓少恺的心,胸前慢慢化开的湿意,仿佛也润透了他的心田。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怀中的女人,他觉得胸膛里跳动的心脏绷得紧紧的,仿佛随时都会爆裂开来似的。一股灼热从他的颈部蔓延上来,烧烫了他的面颊。
为什么这个女人睡着时总是一副凄切哀伤的神情?为什么她连梦中都禁不住泪流满面?是谁?是谁曾经伤害了她,把她这么一个外表坚强的女人伤得这么深这么重?而他,还来得及缝补她心灵的伤口吗?
“……滢,石滢……该下机了……”低低沉沉的男声带着说不出的温柔,在石滢的耳边醉人地轻唤着,仿佛在宠溺心爱的人般,让她眷恋不已。
迷蒙之中仿佛有人正在轻柔地摇晃着她的身体,把她硬生生地扯离梦境。不悦地蹙紧眉头,石滢费力地睁开双眼,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和梦境迥然相异的现实,一时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依然沉浸在梦中还是已经清醒了过来?
“想下飞机了吗?还是你想继续睡下去?那我就牺牲一点为你代步好了。”隐隐泛笑的男声就响自她的耳边,一旁还传来几个空姐低低窃笑的声音。
石滢茫然的视线由低到高一路向上仰视看到几个正在一旁做事的空姐掩嘴而笑,映入她眼帘的机位全都已经空空荡荡的了。她的视线仰到最高点,发现一张满含笑意的男性脸庞几乎贴到了她的脸上,那刀刻般的脸廓近得让她几乎能够清楚地数出那上面的每一根寒毛。
吓了一跳,她猛力地挣扎着站了起来,一条毛毯随着她大幅度的动作滑落下来,她这才恍然惊觉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和邻座的讨厌男人纠缠在了一起。光是想象就可以得知,那样的情景在旁人眼中会有多暧昧,难怪刚刚那些空姐会那样窃笑!只怕连全机的人都误会了吧。
“你!”石滢恼羞成怒,愤愤地瞪着那个自以为是的男人脸上可恶的笑容。心中满是不知该对他还是对自己的怒气,银牙一咬,她头一甩,抢先就跑下飞机,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讨厌的男人,她是明明在自己的位子上好好地睡她的觉,谁让他自作多情来管她的闲事了?!
叹息地摇摇头,桓少恺起身跟在她身后下机,看着她背着个大包包活像身后有鬼追赶似的,游鱼般穿梭在人群中,飞快地逃离机场,也再一次逃离他身旁。他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这女人总是一副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的模样,难道她就没有细想过她为什么能睡得这么安稳吗?他的两次大方牺牲至少应该赢得她的一点感激吧?
在机场外招了一辆的车,石滢一上车就报出要落脚的地点,然后任由车子把她带离飞机场。直至找到了早已预定好的饭店,确定摆月兑了那个讨厌的男人,她心里才舒了一口气。
匆匆逃离飞机场,石滢的脑海里还残存着梦里的影像,让她的心情久久无法轻松起来。为什么人总要在失去之后方知珍贵?当听到申子龙和许丽茹要结婚的消息时,她只觉得一颗心仿佛被人狠狠地撕裂了开来,要不是身边有一群好朋友日夜地陪伴着她,她想自己一定会失控地做出令所有人都失望的事来。
之后,卓衣俊出现了,费尽苦心,猛烈地追求着她。她也曾想过,申子龙永远也不可能再回到她身边来了,她应该让自己试着去接受其他的男人,尤其是像卓衣俊这样一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可是努力过了,她无法从一个女人的角度去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