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克拒绝再想这件事,过去的已经过去。黛茵到底要不要回来?已经过了午夜,她需要睡眠,这是他为她担心的唯一理由,他告诉自己。他们两个急须好好地讨论他们的未来,他们需要做计划。他不能就这样把她独自留在波士顿,看在上帝的分上,不知道她会发生什么事。她说她有亲戚住在这里,他们在哪里?他们为什么没有到码头接她?问题愈堆愈高。路克决定要和她的亲戚见见面。在他离开之前,他要确定黛茵和他们在一起安全无虞。
他必须尽快离开波士顿,他感觉彷佛快被这个城市压得窒息了。他和黛茵相处得愈久,就愈难离她而去。老天!她使他疯狂。她把梦想放进他的脑中。不可能的梦想。
路克想着他的妻子入睡。当钥匙插进门锁,他立刻醒来,不过他仍然闭着眼睛。几秒钟后,房门砰地关上,他不禁皱眉。这一点也不像黛茵的行为。
有什么不对劲。他坐起来,黛茵正好走进凹室。看她的脸一眼他就知道发生了非常糟糕的事,她看起来慌乱极了。既然她整个晚上都和薇莉在一起,他推测是她的朋友出事了。
黛茵没有给他时间发问。“你有没有枪?”
他隐藏不住惊讶。“有。为什么这么问?”
“你必须跟我走。快,路克,穿上你的鞋子,拿你的枪。我的手提袋里也有一把。感谢上帝!”
她转身跑向衣柜,在手提袋底找到手枪。黛茵站起来,可是她太慌乱了,手提袋和手枪都掉在地上。她先捡起手枪把它塞进大衣口袋,然后再抓一把散落的子弹放进另一个口袋。
路克站在一旁看着她。她咕哝地说着什么,可是他听不清楚。
“黛茵,怎么回事?”
“穿上鞋子,”她再次命令。“你必须快一点。”
她不说清楚的话,他哪里也不去,她显然惊慌失措了,他必须让她冷静下来,找出让她如此惊恐的原因。如果有人伤害她,他也不需要他的枪。他会用他的双手宰了那个畜生。
他走上前,打算抱住她命令她回答问题。不过,她躲开他的手,跑到房间的另一边。她决心让他依她的命令去做。
她捡起他扔在床边的外套,把它丢给他。“不要站在那里。看在上帝的分上,去拿你的枪。他会告诉你他把她们藏在哪里,你会让他告诉你。我们不能让他逃走,我会永远找不到她们。”
路克从未见过她这个样于,她表现得彷佛她已经丧失神智。她的眼睛显露出她的恐惧,她已经哭起来了,拉着他的手臂一边命令一边哀求。
她跪下来,试着为他穿上鞋子。他抓住她,拉她站起来。
“试着冷静下来,黛茵,”他命令。“你会找不到谁?”
她大叫地回答。“我的孩子们,他把我的孩子藏起来了。求求你,路克,帮助我。我愿意做任何事,只要你肯帮助我。”
他拥住她。“听我说。我会帮助你,好吗?冷静一点。你在说什么?你并没有孩子。”
“是的,是的,我有,”她大叫。“我有两个孩子。他把她们带走了。我的姊姊……她已经死了,而我,哦,老天!请你相信我。上路之后我会告诉你一切,我知道他会逃走,我们不能冒险。”
她一边哀求他一边撕扯他的衬衫。他终于体会到她的紧急,他没有再浪费时间,立刻拿出他的枪,确定枪膛装满弹药。然后他走向衣柜拿出他的黑色大衣穿上,这件长及膝盖的大衣才能够遮盖住他腰间的武器。
黛茵提着他的鞋子跑向他。他在门口穿上鞋子,然后握住她的手往楼梯走。
“上路之后你最好把事情说清楚,黛茵。”
他突然看起来非常像个枪手。黑色大衣和立起的衣领使他看起来充满危险。黛茵开始抱着一丝希望。他冷酷的眼神和凶恶的表情使她感到安慰。
“请走快一点。”她哀求。
她已经必须跑步才能跟上他。她仍然惊恐得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哭,直到他叫她停止。
到了旅馆外,黛茵把地址交给在门口等待的马车车夫。
“堡垒坡?我不到那里去,”车夫说。“太危险了。”他又说。
当车夫拒绝第二次的时候,路克的下颚肌肉紧绷。黛茵承诺给他三倍车资,不过是路克使车夫终于同意。他伸手抓住车夫的外套,差点将他摔下驾驶座。
“你不驾车,我驾。不论谁驾马车,我们将在十秒钟内出发。黛茵,上车。”
车夫很快地认清自己的处境。“我来驾车,”他结结巴巴地说。“不过我不留在那里等你们。”
路克没有争论这一点。他没有再浪费时间,立刻上车在他妻子的对面坐下。
他看见黛茵拿出她的手枪。这是一把柯尔特式自动手枪,闪亮得像是刚从展示柜拿出来的。他看着她熟练地把子弹装进弹匣,然后她把枪放回口袋,双手紧握。
“你会用枪?”他问。
“是的。”
“你的安德舅公教你的,是不是?你说他教你射击的话不是开玩笑的。”
“不,我不是开玩笑。”
“把枪给我,黛茵,你会意外地杀了自己。你不需要带着装满子弹的枪。”
“你不能催车夫走快点吗?”
路克探头出窗户,大声命令车夫加快速度。然后他靠向座垫,伸长双腿,把双臂交叠在胸前。
他看起来很轻松,可是她没有受骗。他的声音和他的眼神都泄漏出他的愤怒。
“那么你今晚人在堡垒坡而不是在薇莉的房间。”
“是的。”
虽然他知道她将承认这个事实,她的回答仍然使他发火。
“谁跟你一起去?”
“我一个人去的。”
他已经猜到这个答案,现在他突然想掐死她。他试着不去想她独自走在这个城市最危险的区域的样子。
“你知不知道你到那里去会有什么危险?”
他没有提高音量。他不需要,他声音里的危险造成的效果比咆哮还好,她几乎畏缩。
“开始解释,黛茵,”他命令。“不要有任何遗漏。”
她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或者该告诉他多少,她仍然惊慌得无法思考。她握紧双手,恳求他耐住性子,然后几乎把一切都告诉他。
“我去看我姊姊的孩子们,”她开始说。“美玲在十八个月前死了。她受肺病折磨好几年……”
“然后呢?”
“乔治--她的丈夫--在几个星期前也死了。因为这里发生霍乱,我们相信这是他的死因。但是我们不能确定,白太太写信告诉我们这个消息。”
“白太太是谁?”
“孩子们的保母。她承诺照顾她们直到我到达波士顿。”
“说下去。”他催促。
“我依信上的地址前往,可是白太太不在那里。应门的女人非常好心,试着帮助我。她不知道保母或孩子们的下落。她为我泡了杯茶,然后花了一个小时终于找到一对魏氏夫妇的姓名和住址。他们曾经为我的姊夫工作。魏氏夫妇原本希望新的屋主会继续雇用他们,可是这个女人告诉我,她不想要他们在她家里工作。她说她能够闻到他们身上的酒味,她告诉他们不需要他们的服务。可是魏太太坚持要她留下他们的姓名及住址,以便她改变主意的时候可以找到他们。”
“于是你到魏家去找孩子。”他说。
她点点头。“我并不期望在那里找到她们,我只希望魏氏夫妇知道白太太带她们到哪里去了。”
“于是你去了堡垒坡?”
“是的。我到那个地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感谢上帝,车夫没有丢下我离去。魏保力来开门,他告诉我白太太已经死了。他不愿意说她是怎么死的或是什么时候死的。他的太太躲在另一个房间,她不停地大叫要她的丈夫摆月兑我。他们两个都喝醉了。她听起来很害怕,而他……非常无礼。他对他的太太大叫说我什么也不能做,说已经太迟了。他表现得非常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