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小时的情况令人筋疲力尽。贝娜变得十分苛求,一下子要梳头,而且立刻要扎成辫子。茱丽立刻顺应她,甚至没想到要争辩。原来脾气甜美的女人已经变成狂暴的悍妇,当她不咆哮发号施令时,就开始责备韦恩导致她这难以承受的剧痛。
这种不理性的风暴并未持续太久,茱丽的祈祷也有了回应。生产的过程十分顺利。贝娜决定使用生产符,并在承受剧痛时,发出一声又一声令人血冷的尖叫声。茱丽蹲在她前面,贝娜抓住椅子两侧皮把手的手弊然放开,攫住茱丽的颈项。天哪!她真强壮,一不注意真会把某丽掐死。茱丽费尽全力,才撬开她的手指,得以呼吸。
几分钟后,一个健康的男婴诞生了。突然之间,茱丽需要五双手才忙得过来。她想叫韦思进来帮忙,但是贝娜不肯听,她半哭半笑的解释绝不让丈夫看见她处于这种毫无尊严的情境。
茱丽未多加争辩。贝娜虚弱但精神焕发,双臂抱住儿子,让茱丽处理其它必要的事宜。
宝宝显得很健康,哭声大得惊人。茱丽充满敬畏的注视小宝宝,他的每个部分都细小而完美,她还数了数,以确定他各有十只手指头和脚趾头,这个奇迹几乎使她感动万分。
然而眼前有太多的工作要做,她没有时间享受这神奇的一刻。茱丽花了一小时才特贝娜清洗干净,安置上床,婴儿裹着柔软的白色毛毯,再盖上父亲的毛格子呢。等她清理完毕时,孩子已经沉睡了,她把宝宝放在贝娜的臂弯里。
“在我叫韦思进来前。还有一件事告诉你,”茱丽说。“我要你保证,明天不让任何人对你…做任何事,如果艾妮或海伦要把包扎放进来,你不能答应。”
贝娜一脸茫然。茱丽决定说得更直率。“英格兰有些接生婆坚信用煤灰和药草包扎产道,有些甚至用泥土糊。莫妮相信这种包扎的伤害大于治疗,但这是出于教会命令,我所要求的可能给你惹上麻烦…”
“我不让任何人碰我,”贝娜低语。“若有人问,或许我最好假装你已经处理好了。”
茱丽安心的吁口气。“是的,就假装已经处理过了。”她说着伸手拉直床角的棉被。
她环顾室内确定已经清理完毕,才满意的点点头,出门去叫贝娜的丈夫。
韦恩正等在门口,那可怜的男人看起来好象病了。“贝娜还好吧?”
“是的,”茱丽回答。“她已经准备要见你。”
韦恩没有移动。“你为什么哭?是不是出了差错?”
直到他问,茱丽才发现自己在流泪。“一切顺利,韦恩,现在进去吧。”
韦恩突然急切地想见他的家人。父子第一次相见应该是隐私,茱丽不想再流连,她关上大门,背抵着它伫立。
剎那间她只觉得筋疲力尽,刚刚经历的一切榨干她浑身的精力和镇定,而今她就像风中颤抖的树叶一般。
“这里都弄完了?”依恩问道。
他就站在狭窄的小径末端,背靠着石架,双臂在胸前交迭,轻松的姿态看来气定神闲。
她猜自己看起来一定很凄惨。“目前为止都完成了。”她答道,启步走向他。夜风拂面的感觉美妙,但也让她抖得更厉害,她的脚抖得几乎支撑不了。
茱丽感觉自己体内仿佛碎成片片似的,不禁深吸一口气试图恢复控制力,以免依恩看见她近乎崩溃的模样。这种脆弱,即使在女人身上,他也会觉得厌恶,而若在他面前哭泣,对她而言更是种耻辱,毕竟她也有些骄傲和自尊。她以前没靠过任何人,现在也不想破例。
她深吸一口干净的空气,一点帮助也没有,反而抖得更厉害。她告诉自己一切会顺利;她不会羞辱自己,刚刚她是经历了一段骇人的经验,但她捱过来了,现在当然能在自尊尽失、开始啜泣、反胃,和天知道其它的反应之前,先回到家上床。
这是茱丽相当合乎逻辑的计划,但是大脑这么说,心却另有想法。她需要独处,同时又绝望地想要依恩的安慰和精力。今夜她已经耗尽精力,天可怜见,她需要他。
这个认知令人惊骇。她只犹豫几秒,然后当依恩对她敞开双臂的那一刻,她当场就输了这场战争,她开始跑向他,投入他的怀抱,双臂揽住他的腰,发出压抑的啜泣声。
他没说一句话,也根本不必说,他的触模正是她此刻所需要的。依恩仍然靠着石架,茱丽站在他双腿之间,头偎在他的下颚下,无所顾忌、压抑地哭泣,泪水浸湿了他的格子呢。她一边啜泣,一边不连贯的咕哝着,他却听得模不着头绪。
她开始打嗝时,他猜风暴大约结束了。“深呼吸,茱丽。”他告诉她。
“别管我。”
以她死命抓紧他衬衫的方式来说,这实在是荒谬的命令。依恩的下巴靠着她的头顶,双手抱紧她。
“不,”他低语。“我绝不丢下你。”
奇怪得很,但是这拒绝竟使她感觉好了些。她在格子呢上擦擦睑,再次虚弱地靠着他。
“一切都很顺利,对吗?”依恩早已知晓问题的答案。她开门时容光焕发的笑容早已说明答案,但是他认为提起快乐的结果,或许会使她平静下来,拋开这不合理的反应。
可是茱丽还不想讲理。“上天为我见证,依恩,我绝不再经历这些,你听见了吗?”
“嘘,”他答。“你会吵醒全英格兰的人。”
她一点也不欣赏他的笑话,但的确放低声音发第二个誓言:“我也不要生小孩,永远不要。”
“永远是很长的时间,”他理论着。“你丈夫或许想要个儿子。”
她挣开身子。“不会有丈夫,”她宣布。“我永远不结婚,我发誓,她无法逼我的。”
他将她拉回怀里,把她的头按回肩上。不论她要或不要,他都决心要安慰她。“你说‘她’指的是谁?”
“我母亲。”
“你父亲呢?他没有意见吗?”
“不,”她答。“他死了。”
“但坟墓是空的,记得吗?”
“你怎么知道坟墓的事?”
他叹气。“你对我说过。”
她想起来了。她拆毁墓碑,却没足够的智能,不向苏格兰人吹嘘。“在我心里,他和死了没两样。”
“那么我不必担心事情会太复杂咯?”
她没回答,因为根本不了解他在说什么,她已经累得无法思考。
“茱丽?”
“嗯?”
“告诉我这究竟怎么一回事?”
他的声音轻柔诱哄,她又开始啜泣起来。“贝娜可能会被我害死,如果有任何问题,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应付。她痛得好厉害,任何女人都不应该承受那种痛苦、还有血,依恩,”她说得结结巴巴。“好多血,天哪,我怕极了。”
依恩不知该怎么说,他们都对她要求太多。她还那么天真。见鬼!她根本连婚都没结过,他们却要求她接生小孩。他甚至不确定她是否知道贝娜是如何怀的孕。可是茱丽在一连串的挑战中成长,浑身散发出同情心、精力和智能。事实上,她的恐惧使她的成功在依恩看来更加惊奇。
她的闷闷不乐扰乱他的心,而他自觉有责任协助她克服这种烦乱的情绪。
他决定先尝试用赞美。“你应该对自己今晚的成就深感骄傲。”
她粗鲁地嗤之以鼻。
其次他尝试讲理。“你当然会害怕。对毫无经验的人而言,我猜这是正常的反应。你会克服它。”
“不,我不会。”
最后他诉诸恐吓。“该死!茱丽,你将克服恐惧,而且会生养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