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比你能教给他的多,爵爷,”罗杰在长椅上坐下,以肘支着桌面,“何况,光是他那些问不尽的问题就会把我逼疯了,我已经老得无法接受耐性的挑战。”
佛瑞笑了,“别老拿年龄当藉口,你并没有那么老。”
“如果你愿意下令,我就负责训练他。”
“我不会下令的,朋友,选择在于你,考虑一下,过一会儿给我答覆。”
“你想伯伦真是幕后策画者吗?”罗杰改变了话题。
佛瑞的笑容消失,他靠着桌沿,若有所思的支着下颚,“我不知道,但我妻子相信他有罪。”
“和我谈过的几个仆人也都这么想,他们全记得那两兄弟最后一次争吵时,伯伦大声威胁的话。”
“那并不足以为证,”佛瑞答,“愚笨的人总会在气极时说些事情过后便会后悔的话,气愤时的威胁不表示一定会付诸实行,我会先听听他的说法再作决定。”
“我也判断他是唯一的涉嫌者。”
“不是唯一的,”佛瑞断然道,“一定还有其他人。”
他的话让罗杰打消了问更多问题的念头,他跟了男爵这么久,还没见他的第六感失灵过,他相信男爵会查出真相。
大门被打开,他们同时转身,两名卫兵在入口出现,一个陌生人跟在他们身后,伯伦到了。
佛瑞对卫兵作个手势,他们很快离开。矮小的伯伦身穿一件绿黄相间的衣服,系了条宽腰带,踌躇不前的站在门口,“我是莫伯伦。”他终於发出一声鼻音很重的宣告。在他等候传见时,他不断用戴了白手套的手敲鼻子。
佛瑞审视这个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好半晌,才开口说,“我就是男爵,你可以进来了。”他倾向前,靠着桌面,注视来人快步走进房里。伯伦走路的样子就像他的足踝上有着无形的绳索在拉扯着,使他急欲摆月兑。他的声音会跟着情绪升高,可以高得如一声尖叫。他跟已故的莫汤姆完全不像,佛瑞心想。他记得汤姆是个精力充沛的高个子,但现在跪在他面前的这位却像极了一个穿了男装的老妇。
“莫伯伦在此宣誓对你的忠诚,爵爷。”伯伦把一手按在胸前。
“现在别给我你的忠诚,等听过你的解释后,我才决定是否接受,起来。”这严厉的命令已达到了效果,伯伦完全被吓着了,佛瑞清楚的看到他眼中的惊惧。
伯伦站起来后,佛瑞又说,“很多人都认为你该对这里发生的事负责,告诉我你对这件事的了解程度。”
他回答前先咽了好几口气,“我毫不知情,爵爷,我是在事后才听说的,上帝可为我作证,我跟这事一点关系也没有,汤姆是我哥哥,我爱他。”
“你哀悼挚爱兄弟的方式可真是奇怪,”佛瑞说。在伯伦惶恐至极的注目下,他继续道,“应该穿黑衣服,你却穿花的。”
“我穿上我最好的衣服,以示我对亡兄的忠诚,他喜欢鲜丽的颜色。”他说着卷起一边衣袖。
嫌恶已涌至佛瑞喉间,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个男人,充其量,他也只能算是个懦夫。男爵想把他的感觉放进心里,但发觉实在很难,为了保持冷静,他转身走向壁炉。控制好情绪后,他再度转向伯伦,“你最后一次和你哥哥见面时,有过一场争吵?”佛瑞现在的声音几乎是喜悦轻快的,就像在为一个朋友祝福。
伯伦没有马上回答,他像老鼠般细小、邪恶的眼睛在佛瑞和罗杰身上穿梭,似乎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回答,“是的,爵爷,”他答,“我实在不该说那些气话,我们彼此因赌气而不理对方,这都是我的错。”
“争论的原因呢?”佛瑞丝毫不为伯伦的泪眼所动,慈悲是最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情绪反应。
伯伦看着男爵,十分气恼他对他真情流露的演出毫无所觉,但戏总是要演下去,“我哥哥答应给我一块耕地,可是他一年拖过一年,老是有他迟延的理由。他是个好人,只可惜生性吝啬。最后一次见面时,我以为他一定会给我了,我真的以为他会,结果他又像以前一样,到最后一秒钟又变卦。”
伯伦的脸涨成猪肝红,声音里也少了那股浓浓的鼻音,“我已忍耐到极限,对他的游戏厌倦透了,”他说,“我说了很多粗话,我们开始破口大駡对方,然后他竞恐吓我,爵爷,他竟然恐吓他的亲弟弟!我不得不离开,汤姆的坏脾气给他制造了不少敌人,你知道的,”他接着道,“他的敌人太多了。”
“你认为是那些『敌人』中的某一位杀了他们一家?”
“是的,”伯伦点点头,“我必须再度澄清,爵爷,我跟这件事没有一点关系,我可以证明当时我那里也没去,如果你允许我带他们进来,有很多人能替我作证。”
“我相信你一定有朋友能为你作证。”他的语气温和,但目光森冷。
“是啊!爵爷,”伯伦站直了些,“我可以证明我没罪。”
“我没说你有罪。”佛瑞保持随意自然的态度,不流露出一点他真正的感觉。他希望伯伦能相信他的伪装,松懈警戒,那他必然会渐露破绽,“我才刚开始调查这件案子。”
“我知道,爵爷,相信查到最后,你仍会发觉我是无辜的,也许我还会成为玛特维的新主人?”伯伦适可而止地打住了。他差点就兴奋地高举胜利的手势,事情比他想像的容易太多了。男爵外表虽然很唬人,其实也不过是个没主见的好好先生罢了。
“汤姆的儿子会继承玛特维。”佛瑞小心审视他。
“是的,爵爷,”伯伦急急为自己争取,“不过身为他唯一的叔叔,假设我一旦被证明无罪……那就……你会把他交由我监护。这是法律规定的。”他特别强调了最后那句话。
“那孩子的姊姊不信任你,伯伦,她认为你有罪。”佛瑞看到他的表情变化,感到心中那股狂怒愈烧愈炽,伯伦一脸轻蔑的狞笑。
“她什么都不懂,由我管事后她就会改变主意了,”他嘲笑道,“那丫头被宠坏了。”他的语气中充满厌恶,佛瑞苦心控制住的火气差点爆发。
他是个愚蠢的人,佛瑞心想,既愚蠢又卑劣,一个危险的组合。
“你刚才谈论的人是我的妻子,伯伦。”
他脸上的血色顿时尽失,几乎又要跪下来,“你的妻子?!请原谅我,爵爷,我不是有意的,我——”
“好了,”佛瑞再也无法忍受他那张讨人厌的脸,“你走吧!随时等候我下次招见。”
“我不是要留在这里?”伯伦又开始用鼻音说话。
“滚出去!”佛瑞暴吼,“看好你的性命,伯伦,我尚未完全排除你的嫌疑。”
伯伦开口想辩驳,考虑清楚后又识相的打消了念头,他转身快步离去。
“老天!他真是汤姆的弟弟吗?”门关上后罗杰道,他一脸憎恶的神情。
“他是个厚脸皮的懦夫。”
“你觉得呢,老鹰?他是主谋吗?”
“你说呢?罗杰。”佛瑞问。
“他有罪。”罗杰很肯定地说。
“根据什么来判断?”
“根据……他令人作呕的表现。”罗杰考虑了片刻才说,“没别的了,我希望能证实他有罪,他太讨人厌了。”
“这些并不足以定他的罪。”
“那你是认为他真的与此事无关罗,爵爷?”
“现在说这些都还太早,伯伦是个蠢蛋,他原想谎称他和汤姆之间争论的内容,但又临时放弃了,我看得出他眼神的转换,他还很胆小,罗杰,我不认为他有那个胆子策划这次血腥事件,他只会是个喽罗,不会是主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