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多想便伸手把那绺不听话的头发拨回了原先的位置。她不要他看起来像个浪子,她要他继续保持一副专横的模样,她的心才可以不要再跳得这样飞快,不是吗?
她碰触亚烈的时候,他一动也没动。但他喜欢她的手在他额上的感觉,这温柔的协助令他惊讶,令他想再拥有。“妳为什么这么做?”他温和地问。
“你的头发太长了。”杰宓答道,她不敢把真正的原因告诉他。
“它并不长。”
“你必须把它剪短。”
“为什么?”
“因为我不信任那些头发几乎和我一样长的男人。”
甚至她自己都觉得这个解释听起来很荒谬,她脸红地皱起眉头以掩饰难为情。
“我是问妳是不是一向这么正经八百的?”亚烈露齿一笑地提醒她。
“你是这样问吗?”上帝助她,她似乎无法把心思集中在他们的谈话上。当然,这全都是他的错。他的微笑让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亚烈忍住好笑。因为他认为要是他真的笑了出来,他的新娘一定会以为他是在嘲笑她。而为了某些他说不上来的原因,他又不想伤害她细致的情感。这是相当奇怪的反应,他告诉自己,他一向不是那种会在乎任何女人的感受的人。
看着正扭绞着双手的杰宓,亚烈明白她对他仍有些害怕。而且他也知道她和她姊姊一样疲倦,他们赶路的速度确实很快,但他认为那是出于必要。因为只要他们仍在英格兰的土地上,他们就不可能真的安全,但他的新娘却不曾抱怨或恳求他停下来,这令他很高兴。他的副将盖文若知道会说她有胆识,但盖文若看到他现在这副呆瞪着妻子的模样也会很惊讶。想到这里,亚烈一敛笑容。
懊把她驱出他的思绪了。
“妳在扭绞双手。”他还是忍不住伸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我在假装这是你的颈子,”杰宓对寒着一张脸的他说道。“嗳,没错,大人,我一向这么正经八百,尤其在即将离开我心爱的祖国的此刻,我更是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那也正是我之所以微笑的原因。”亚烈说。
亚烈现在可没有在微笑,但杰宓决定不追究这件事。“你很高兴是因为你要回家了?”
“是因为『我们』要回家了。”他的语气又冷硬如钢了。
“我的家在英格兰。”
“那是过去式,”他纠正她,决心把这点弄清楚。“现在妳的家在苏格兰了。”
“你希望我把忠诚献给苏格兰?”
“希望?”他笑了。“我不是希望,老婆,我是命令。妳将忠于苏格兰和我。”
她又开始扭绞双手了,而且对他提出问题时,还提高了声音。但亚烈决定不和她计较这个,他明白她需要时间把很多事情在脑中理清楚。由于他是一个如此有耐心的男人,所以他决定给她一、两个小时来认同他的话。他想这样够体谅了,而且最好不要变成一种习惯。
“让我们说明白些,”杰宓开口道。“你真的以为我会──”
“这其中的道理很简单,老婆。如果妳忠于我,就必然会中于苏格兰。一等妳窝了下来,妳就会晓得这么做是对的。”
“一等我什么?”她的语气柔和得欺人。
“一等妳窝了下来。”亚烈重复道。
杰宓想对这个自负的男人吼叫,不过她很快记起了毕克平日的教导:在能确定动物的反应之前不可激怒牠。她得小心,传说苏格兰人会打老婆的。“畜牲才『窝下来』,金亚烈。我是个女人,请容我提醒你注意一下。”她平静地说道。
“我注意到了。”
他拖长的声音让她心跳加速。“对,”她嘟嚷道。“你瞧,女人是不会窝下来的,你最好相信我的话。”
“不尽然。”他懒懒地微笑答道。
“绝对不一样。”她锐声再度强调了一次。“你最好是相信我的话。”
“妳是向我挑战吗,英格兰人?”
他强硬的语气足以吓到她,但他决心要让她明白自己的地位。他等着她发抖并道歉。
“是的,我是向你挑战。”杰宓宣称;还在他难以置信时急切的点头补充。
老天爷!他不知该拿她怎么办了。她的声音和架势权威十足,而且她也不再扭绞双手了,变成两个拳头压在腿边。怎么,她居然彷佛和他平等似地这样站在他面前!
亚烈发出了一阵低沉的轻笑。这女人是疯了,不过她的确有气魄。
“我一定是在英格兰待太久了,”他说。“居然还能忍受妳的好辩,老婆。”
“请你不要再喊我老婆好吗?我有个名字的。你不能叫我杰宓吗?”
“那是男人的名字。”
她想掐死他。“那是我的名字。”
“我们会再帮妳取一个。”
“我们不会!”
“妳好大的胆,又想和我争辩了?”
她真希望她和他一样高大,他就不敢那样嘲笑她了。杰宓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继续和这个顽固的男人辩下去。“你自己说你可以忍受的。我们越过边界了吗?”
亚烈摇摇头。“只差一箭之遥。”他转身欲行。
杰宓唤住了他。“亚烈,你是真的不喜欢英格兰,是不是?”
她掩不住语气中的讶异。每个人都该喜欢英格兰呀!有谁能够否认它的魅力?
“大多数的时间,我都不喜欢英格兰。不过也有些时刻例外。”
“什么时刻?”
“当我发动突袭的时候!”他笑着答道,然后他不等她发表评论,便转移了话题。“上马吧,太阳下山了。等我们到了安全之境以后,妳就可以休息了。”
“安全之境?”
“苏格兰。”
杰宓想问他何以认定这两者是相等的,但随即改变了主意。反正他的答案只会惹火她。
必于她的丈夫,她已经学到了两件令人非常不愉快的事。第一:他不喜欢被人质问或反驳。杰宓知道这将会构成问题,因为她已决定要在任何她高兴的时候,对他质问或反驳,才不在乎他喜不喜欢。第二:当他对她蹙着眉头的时候,她一点也不喜欢他,这第二点几乎和第一点一样令她忧虑,因为亚烈的脾气像风一样善变,任何最无心的话似乎都可能让他皱起眉头。
“杰宓,我不要再回到那该死的马背上去。”
玛莉扯着杰宓的手以求取她的注意。亚烈听到了玛莉的话,但他连头都懒得回。
“这个男人真是够粗鲁的。”杰宓咕哝道。
“杰宓,妳没在听我说话吗?”玛莉质问道。“妳必须坚持让我们在此过夜。”
杰宓的心立刻飞到了姊姊身边。她和玛莉一样疲累,但至少她以前有过熬夜照顾病人的经验。
可是她不敢流露出同情的样子,她知道如果她给了玛莉一盎斯,玛莉就一定会放声大哭起来。想到这种可能性,杰宓便全身发冷。玛莉一哭起来比双胞胎厉害十倍都不止。
“妳忘了妳的教养了吗?”她硬起心肠责备道。“淑女是不会用『该死的』这种字眼的,玛莉。”
玛莉睁大了眼睛。“老天,这种时候妳还训我?”她颤声道。“我要回家,我想念爸爸。”
“够了!”杰宓厉声制止了姊姊,忙又拍着她的肩膀以中和自己对她的冒犯。“覆水难收,我们已经嫁给苏格兰人了,让我们至少不要丢自己的脸。何况离高地已经很近了,”她夸大其词地说道:“亚烈答应我一过边境就找地方过夜,妳当然可以再多撑个几分钟。姊姊,让妳丈夫瞧瞧妳是一个多么勇敢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