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又在白大褂口袋里模了模,模出一截相似的骨头来,跟着那截断骨比了比,又拿起手术刀削了两下,眼睛没眨一下就把它按进了小妙的体内。童西隐约看见有一股白光从创口处透出来,赶忙揉揉眼睛。再看过去时,她发现医生已经拿着针飞快地在缝小妙的伤口了。
其间他还抬起头对她笑,“一直站着不累吗?那边有凳子,坐下来等吧。不用担心了,这家伙没事,再包一下就好了。”童西不想移开视线,但还是依言找来张凳子坐下了。坐着坐着她的眼皮就忍不住开始打架了,最后留存在记忆中的依稀是一圈又一圈白布带向小妙身上缠绕过去。
醒来的时候,她一睁眼就看到裹得像粽子一样的小妙正缩在自己身边。虽然它还是闭着双眼,但呼吸明显有生气了许多。
罢微笑了一下,她又突然惊坐起来。这里……不是她自己的家吗?她记得自己昨天最后明明是待在宠物医院里的呀?有动静传进耳里,从阳台那边传来。她的心一提,蹑手蹑脚地走下床去。
阳台上果然有个人影,一袭白大褂,脑袋后边还飘着银色的长发。童西一怔,失声喊道:“医生?你怎么在这里?”
医生若无其事地转过头来冲她笑了笑,“早晨宠物医院要开门了,我就顺路把你们送回来了。”
“哦,这样啊,真是谢谢您了。”等等,这话怎么听起来很古怪?而且……他是怎么知道她的家的?
医生不给她怀疑的机会,继续说道:“为了你家的小猫快速彻底地康复,你最好用月玲草煮成药给它内服外敷。”
“月玲草?那是……草药吗?哪里有得卖?”
“是草药,不过市面上似乎还没得卖。据古书上记载,它生长在美洲大陆的无人之境,近几个世纪以来还没人有幸见过。”
童西只觉得想撞墙,“那你让我去哪里找那个几百年没人见过的草?”
“别急。”医生说,“我有感觉,月玲草现在九成九就在离我们很近的地方。当初我们刚见面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你身上感染了它独特的怪味。”
童西在自己身上左嗅嗅右嗅嗅,实在没嗅出什么“独特的怪味”。她发现医生的视线完全集中在了阳台上的一堆箱子上,不禁开口道:“那都是些危险的破烂,可没你说的什么草。”
“能让我看看那个箱子里的东西吗?”他指着最上面的箱子问。
“OK!”童西跳着把那只大纸箱够下来,打开一看,原来是父母寄给自己的中秋节礼物。
从她拿出那只大骨头起,医生的眼睛就如充了电般“刷”地一亮。直到她掏出了那包烂草叶,对方几乎是热泪盈眶地夺在手中,“月玲草,真正的月玲草呀!呵呵呵呵,终于让我得到了!”
童西流着冷汗“喂”了他一下,他这才反应过来,咳嗽一声换回平静的笑脸,“嗯,不错,这就是月玲草,你家的猫有救了,我会把它们配好分量让你煮药。对了,那根河马鹿的趾骨能不能借我用一下?我……我想用它来捣药。”
尽避觉得对方的理由有些怪异,她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了。
医生一个人躲进了厨房,没过多久他拿出七个大药包交给她,认真地说:“这些每天用水煮,药汁一半喝下一半擦在伤口上。绷带明天上药时就可以拆了,没关系的,那家伙强得很,很快就能好了。对了,千万别再给它吃甜食了。”
童西怔了怔,问他:“吃甜的会影响伤口的恢复吗?”
“那倒不至于。但甜食会毁了一嘴的牙,还有什么比这更糟糕的吗?”
他义正词严地说完,优雅地挥挥手终于离开了。童西打开那些药包,震惊地发现每个包里只有两片叶子,七包加起来,连原先的十分之一也没有。其他的必定给那个奸医贪污了,而且,那根大骨头他也没还回来。
算了,反正她对那东西并不感兴趣,就当送给他好了。
打开冰箱,她立刻又发现里面存着的一桶巧克力冰淇淋消失了。想起医生临走时的谆谆嘱咐,她眯着眼睛磨了磨牙。最后,她看着床上熟睡的小妙,总算松了口气。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只要能让小妙好起来,她就会真心地感谢他。
而且,她似乎连一分钱诊费也没付。若他再找上门来,她可是不承认了。
第9章(1)
小妙睁开眼睛了。它一睁开眼睛就冲着床边满脸喜色的人类大“喵”一声。它现在似乎还不能说话,童西确定自己不懂猫语,但这时偏偏听明白了它的意思。她飞快地热好一碗香喷喷的鱼饭端过来,本想喂它,谁知它一下子就跳起来,把头伸进碗里猛吃。吃完了,它的“喵”轻柔了许多,并勤奋地舌忝起自己身上的毛,唯有舌忝到肚子上的绷带时冒出一两句不满的喵喵声。
要给小妙上药了,两片干巴巴的月玲草熬出一小碗绿幽幽的清汤。童西咬着牙,尽量保持平静地剪开小妙身上的绷带。她惊讶地发现,昨天晚上还溃烂得不成样子的那一大片伤口,现在已经褪掉了脓污,变成了新鲜的肉色……没皮没毛的那种肉……看上去还是挺吓人的……
绿水一浸上去,小妙的喉咙里就发出了一声呜咽,伤口处则泛出一片白色的光泽。半碗水涂完,伤处看起就来像是形成了一层白膜。小妙的后爪不小心碰到了那里一下,伤口竟然没有破。童西总算是略微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她端来剩下的半碗水,“小妙,这是药,把它喝了吧。”
小妙瞪了半天,终于犹犹豫豫地伸过舌头去舌忝,接着“喵呜”一声把刚舌忝到嘴里的一小口药吐掉了。
“有那么难喝吗?”童西狐疑地舀起一小勺绿水往自己口中送去,并抓紧时机教训它,“你也做过人的,也懂古训的,所谓良药苦口……噗!”她一口把那一小勺药喷在了猫脸上,还低头“呸呸”多吐了几口唾沫,十分悲切地说,“我并没有想到它会是这种味道……”
这时阳台上又传来了动静。童西放下碗,竖起耳朵,“难道……又是那个医生?”他这时候来她家阳台做什么?东西都给他了,还来找什么吗?
她轻悄悄地走向阳台,“喵。”居然有一声猫叫从那里传来。
童西瞪大眼睛,看着一只卷耳黑猫从大大小小的箱子上跳下地来。
“是你?”她又惊又喜。当时若不是这只猫的帮助,她或许根本无法找到重伤的小妙。那时情况紧急中她几乎忘了它,现在想起来,自己首先必须好好谢谢它。另外,她还十分惊奇它是如何从阳光猫舍那么远的地方找到这里来的。
“猫咪,谢谢你带我找到小妙。”她说。
黑猫抬头冲她“喵”了一声算是打招呼。接着它走进屋里,径直走向卧室。童西的目光一直随着它跟到了盛着绿水的小碗旁边,床上的小妙也瞪大眼睛望着这个黑黝黝的家伙一路走到自己的面前,把头凑到自己的碗里去舌忝那恐怖的绿水。
黑猫连舌忝了两舌头,耸着腰打了个激灵,不过总算没把药水吐出来。这时小妙突然“喵呜”大叫一声,滴溜溜的双眸射出怒火,它像野生动物维护自己领地似的当仁不让地跳起来挤上前去,埋头几口将碗里的水舌忝了个精光。然后它叫也没叫一声,小小的身子一软,“腾”地就光荣卧倒了。
“小妙,你怎么样了?”童西急忙小心翼翼地把它抱在怀中。小妙的眼睛张开一条缝,虚弱地“喵”了一声。童西又听懂了,它说,难吃得简直要让猫下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