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她的左边突然响起翅膀乱拍声。一只水鸟尖叫著它的不爽起飞,低低地飞越过河面。
裴奥世立刻从催眠状态中惊醒。他眨一下眼睛,接著好像恍然大悟大事不妙。
“这是哪里?你以为你在做什么?”他举起手枪。“你以为你可以耍我?”
“裴奥世,”拓斌的声音在雾中出现,阴森森地在空建筑物之问回响著。“住手,否则我立刻一枪打死你。”
那句威胁彷佛催眠了整个世界,薇妮的周遭一片死寂。
裴奥世猛然转身,在浓雾里找寻声音的来源。“麦拓斌。你在哪里?你给我出来,否则我宰了她。”
薇妮拔腿就跑,冲向她先前看到的通道。短短几尺的距离就可以决定她是生是死;手枪只有在近距离内才射得准。
“不!”裴奥世开始回头追她。“你休想逃,梅杜莎。”
“裴奥世。”拓斌再喊。他的声音恍似死神的召唤。
裴奥世的手枪轰然一响。在惊骇欲绝的一刹那里,薇妮等著感觉子弹射入背部的冲击。接著她发觉裴奥世是朝拓斌开枪,而不是朝她。
“天啊!”
但她明白那一枪是乱射的,裴奥世不可能在浓雾中看见拓斌。
“随她去,裴奥世。”拓斌用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说。“你必须先杀了找才会有机会逃跑。”
薇妮背贴著最近的墙壁,把头探出墙角偷看。裴奥世扔掉了第一把枪,正慌忙地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第二把枪。
“出来,麦拓斌!”裴奥世大叫。手里握著枪,他转身在浓雾里找寻拓斌的身影。“混蛋,你在哪里?”
“在你后面,裴奥世。”
拓斌终於从雾里出现,从容不迫地沿著驳岸走向他的目标。他一手握著枪,黑大衣的下摆在鞋面上方噼啪作响。无形的力量光环围绕著他,在他接近目标时,变得史深、更强。
薇妮觉得他就像是从即将来临的黑夜浓雾里吸取能量,像挥剑似地挥舞著那种能量。
她感到无法呼吸。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他未受训练的原始才能。幸好他没有想过要当催眠师,她心想。
拓斌确实是个危险人物,她心想。他想必在多年前就有所自觉,所以练摆了一身自制克己的好工夫。她很想知道他何时才会领悟出,他能够控制和压抑在体内作用的力量,只有使他更加像个巫师。
“不要过来。”裴奥世高声叫道,现在听来像是彻底疯了。“可恶!不要过来。”
他举枪射击。
“不!”薇妮尖叫。
第二声枪响几乎在同时问划破浓雾。
裴奥世一个抽搐,摔出了驳岸边缘,薇妮听到水花四溅的声音。
“拓斌,”她往前跑。“你没事吧?”
拓斌从无形的风暴中心望向她,他的手枪垂在身侧。在那一刻里,她可以肯定在他眼中瞥见危险的能量流。
只是你的想像力作祟。自制一点。她告诫自己。
“我没事,”他说。“他射偏了。我想是你使他神经紧张。”
他低头看到裴奥世俯卧著漂浮在河面上。她知道他为什么射偏了。不是她的功劳,而是拓斌从雾里走向他的身影把他给吓得魂飞魄散。
她二话不说地投入拓斌怀里。他紧紧地抱住她,许久、许久。
等拓斌把裴奥世的尸体从河里捞出来之后,薇妮才想到仓库。“我想要进去看一看。”她说。“为什么?”拓斌问。“他一直叫我进去,”她望著紧闭的仓库门。“我必须知道门后面有什么。”
他犹豫一下,然后上前打开仓库门。她慢慢地走进去,让眼睛适应昏暗的光线。
仓库里堆满绳索、空板条木箱和木桶。
贺浩华躺在角落里,双手被绳子绑著,嘴巴被布条绑住。
薇妮连忙上前除掉他的塞嘴布。他申吟一声坐起,好让拓斌能割断捆绑他手腕的绳子。
“以为你们两个不会到这里来了。”他宽心地说。
23
那天晚上,在拓斌和警方打完交道后,他们和敏玲、东宁、娇安、卫黎一起聚集在客厅里。虽然还没有收到酬劳来支付这件案子的开销,薇妮还是给每个人倒了一杯她宝贝的雪利酒。死里逃生使人变得比较慷慨,她心想。
“他们三个都想要得到『蓝色梅杜莎』。”她说,坐到娇安身旁的沙发上。“每个人的理由都不相同。浩华,很遗憾,真的相信它的传说,想要它来进行他的实验。瑟蕾想要卖掉它好跻身於上流社会的阶层。而精神错乱的裴奥世,认为它可以替他赶走他年轻时杀害的姑姑的鬼魂。”
娇安打个哆嗦。“好险。幸好麦先生抵达班克斯爵士的宅邸时,正好看到你被迫坐进裴奥世的出租马车。”
“的确。”敏玲啜一口雪利酒。“要是他没有看到你和设法跟踪马车,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卫黎打量坐在他对面椅子上的拓斌。“经过了这件事,你不得不承认世上真有巧合这种事吧,麦拓斌?娇安说的没错。要不是你下午正好去班克斯爵士的宅邸拜访,你绝不会看到雷夫人进入出租马车。”
短暂的沈默中,众人全啜著雪利酒。
拓斌一边转动手中的酒杯,一边注视著薇妮。他微微一笑。
“我下午会去班克斯爵士的宅邸不是出於幸运或巧合,”他静静地说。“而是因为薇妮留下字条告诉我,她去了哪里。”
两人的目光交会,薇妮在拓斌眼中看到同样的认知。不管日后还会有多少冲突,一种心灵的联系已经在他们之间形成。他们不仅是情人和夥伴而已,那种心灵的联系现在已经是牢不可破、坚不可摧。
“不幸的是,你们现在没有剩下任何客户。”娇安同情地说。“听说贺先生因资金短绌而把付款日无限期延后,叶英先生自然也取消了与你们的协议。”
薇妮从沈思中抬起头。“我很有希望抢救到至少一个客户。精确地说,陆夫人。”
敏玲皱眉。“但她只有在你们送还手镯和商定有利可图的交易时,才愿意付钱。”
“我打算明天一大早就去处理那件小事。”薇妮说。
所有的人都望向她。
卫黎的眼睛在火光中发亮。“你是说你知道陆夫人把手镯藏在哪里?”
“对。”薇妮说。“下午我正要去取出它时,不料半路上却杀出了个裴奥世。”
☆☆☆
戴医师默默地打量站在他办公室门口的薇妮和拓斌,片刻后才缓缓地站起来。他朝两张椅子比了个请坐的手势。
“我猜你是来讨手镯的。”他对薇妮说。
“是的。”她坐下来。“这位是我的夥伴麦拓斌先生。他从一开始就参与这个案子的调查。”
她并不意外拓斌再度走到窗户前,背对著窗户观察戴医师。
戴医师点头,一脸的忧郁和认命。“听到裴奥世的死讯后,我就在等你。”
他走向书架,从中间的架子上取下几本书,打开嵌在墙壁里的小保险箱,取出一个用黑丝绒包裹的物体,再回到他的书桌边。
他一言不发地解开包裹的系绳,把黑丝绒摊平在桌面上。一只精雕细琢的黄金大镯子在黑丝绒上闪著微光,一颗奇特的蓝色浮雕宝石镶在镯子的正中央。
薇妮站起来走向书桌,情不自禁地被手镯所吸引。毒蛇缠绕的镂空图案极其精巧细致,使手镯看来像是用金丝编结而成。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手镯。它在黑丝绒上看来是那么纤细脆弱,因此她有点惊讶它拿在手里还颇有重量,黄金的触感也相当温暖。
梅杜莎的肖像是利用宝石深浅不同的蓝色精雕细琢而成。小蛇在魔女的头发里蠕动,她的凝眸冷酷而专注,小小的棍子就位在斩断的首级下面。小巧的雕像彷佛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骇人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