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娜屏住呼吸。他打电话来了。她几乎确定他会,但她没有绝对把握。达克有许多面深不可测。
“眼前,我在填煮蛋肉馅。”她强自装出轻快的声调。“十一点有个运动服装公司为它的客户举办的午餐宴。你可知道填塞一个蛋要花多少时间?”
“管他什么蛋,”达克凶巴巴地嚷道。“我说的是你发神经病想请私家侦探的事。”
“哦,那件事。伯斯告诉你我的计划了?”
“你疯了不成?那会花掉你一大笔钱,而且完全浪费时间。”
“我却不认为。”她说。
“你以为私家侦探能找到什么?”达克质问。
“真相。”
“他会先找我谈,而我会告诉他那些牙签、东尼挪用公款的前科、他对电脑的认识,还有他对我的敌意。至此就没什么好调查的了。”
“我相信一个好的侦探能查出其它嫌犯。”
“梦娜,我不要私家侦探牵涉到我的事。”
“为什么?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不想和外人讨论石氏保全顾问公司的最机密资料。”达克冷峻地说。
“你不能指望我们姓戴的忽略你的指控。我们有权利替自己辩护。”
“你表现得像我在指控所有的戴家人意图行窃,这是不正确的。”
“你指控东尼意图行窃,同时指控我是个大白痴,竟然相信他。你否认吗?”
“梦娜,你听我说——”
“你否认吗?”
“可恶!我只是警告你那个继兄,而且你说对了,我的确认为凡事和他扯上关系时,你白痴得很。只因为他姓戴,你一直做他运气不好的冤大头。”
“那又怎么样?他的确是运气不好。”
“梦娜,他利用你,而只要你容忍,他会一直利用下去。”
“我不在乎你怎么想,石达克,而我会进行我的计划。”
“你会是浪费时间。没有我的合作,你的侦探什么都查不到,而我不打算合作。”
“是吗?”
“更甚者,我会和你的侦探做一番长谈。我会向他解释实际的状况,生意的现实面,告诉他如果他干涉我的生意,我会让他永远不能替我或我的客户工作。”
“你会威胁我的侦探?”
“没错。”
“自己威胁自己,那就怪了。”梦娜咕哝。“不知道你会退缩还是叫自已死好。我赌后者。”
达克愣住了。“你在说什么?”
“我要雇用的私家侦探就是你。”梦娜甩下电话。
几秒后,电话像受惊的小鸟又尖叫起来。梦娜拿起话筒。“‘正点’,我能替你服务吗?”
“我是电脑保全专家。”达克的声音像从牙缝中迸出来。“我不从事悬疑小说中的侦探调查。”
“事情和电脑保全有关,不是吗?而你是电脑保全专家。”
“我唯一会做的调查是电脑调查。”达克的声调显示他在强忍住脾气。“我利用各种网路追踪电脑档案。我不约谈嫌犯,身上不佩枪,我不做户外调查。”
“不论你打算如何处理这个委托,我都没意见。”梦娜轻松地说。“你不能告诉我如何为两百个人做自助餐,我也不指使你如何做你的事。”
“你疯了。你究竟指望我查出什么?”
“我聘你找除了东尼之外,同样具有动机及机会偷窃‘阿肯’的嫌犯。我要你停止盯牢东尼,由大角度看这件事。”
“该死!东尼是最大的嫌疑犯。”
“你这是情绪化反应,不合逻辑,石达克。”
“如果你指的是我有点烦躁,你说对了。不过,我没有不合逻辑。不合逻辑的是你。”
“我对逻辑并不特别感兴趣,”梦娜说。“或许它对某些人有效,但是我们姓戴的更依赖直觉。”
“那就请用你的直觉想想看支付我的费用的问题。”达克的声调饱含威胁。
“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是,”达克刻意地说。“你负担不起请我的费用。”
“这就是你想错的地方了,”梦娜说。“我有你要的东西,而你有我要的,而我们俩都是生意人,我们应该可以商量出一个方案的。”
电话那头陷入岑寂。达克接下来的话仿佛覆上一层冰。“你提供的究竟是什么?”
梦娜握紧话筒。“我替你公司免费承办宴会一年,以交换你在电脑保全方面的调查。”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哦。”
梦娜瞪着手中的话筒一眼。“怎么了?你的口气很怪。”
“我以为你打算提供的是别的东西。”
“我可爱而成熟的身体?”
达克清清喉咙。“我是那么想过。”
“下流!石达克,你太下流了吧!”
“嗯,我想也是。”
“好了,再回到生意上。”
“什么生意?”
“石达克,你仔细听好,你可以免费享用‘正点’的服务十二个月。当然,我们必须重拟一份合约。”
“梦娜——”
“注意,免费的只有我的顾问部分。其它基本开销包括食物、设备、租金、冰雕等还是得付。但是策划、准备、清洗的部分,我不收钱。”
“你会将你的服务费自帐单扣除?”
“正是。”
“告诉我,”达克说。“你可知道这种安排能买到我的时间有多少?”
“我知道你很贵。”
“非常贵。”
“但是我想,像你这样的保全专家应该能在很短的时间内破案。我对你的能力深具信心,达克。”
“纯粹是讨论,假如我真的找出另一个嫌犯,那并不表示东尼无罪。”
“是不能,但那意味你不能把所有的怀疑全扣在他头上。你会被迫承认我不相信是有根据的,而——”梦娜结论。“你将被迫向我道歉。”
“道什么歉?”达克直言。
“说我是天真的大白痴。”
“见鬼了!如果你是在为这个生气,我现在就向你道歉。”
“不好,你不是真心的。”
“梦娜?”
“嗯?”
“要怎么样你才会承认昨晚你的继兄试图打劫我?”
“铁证,而你拿不出来,达克,因为根本没有任何证据。我从五岁起就认识东尼,他不是贼。”
“你就是忘不了他曾救过你,嗯?”达克静静地说。“他做了什么?把你从游泳池中捞出来?”
“不是。”
“不论是什么,自此你就将东尼视为英雄,而你不敢相信他或许已不再是英雄了。”
梦娜瞄一眼手表。“我得走了。我们达成协议了吗?”
“梦娜,你发疯了。”
“不,我是在谈生意。你怎么说?”
“我要考虑后才回答。”达克嘟囔。
“你尽避考虑,但是别花太久做决定。”
“为什么不可以?”
“线索会断掉。如果你拖拖拉拉,我就必须另找专家了。”
“这是威胁?”
“正是。十点前打电话告诉我你的决定,若是拖过十点——”
“我不会拖拖拉拉,”他气唬唬地说。“我只是在行动前仔细考虑。”
“呃,这个嘛,如果十点后你才想通,今天下午你可以在‘狂野情趣’找到我。我替他们做开幕酒会。再见,达克。”
梦娜挂断电话。她缩在桌子一角,紧张地摇晃一只脚,兀自回想她所做的。一股恐惧油然而生。
她提醒自已她姓戴。姓戴的是剧场人,天生的冒险家。只有真正的赌徒才会将前途事业全赌在“聚光灯”下。
全新的一幕刚刚升起,她和达克是主要演员。她登上了一个没有剧本,男主角失控的舞台。谁都不知道这出戏会是怎样的结局。
会出岔的地方太多了。达克或许不会回电,或者他接受了她的条件,调查的结果却像昨晚所言相同。毕竟,他非常顽固,一个真正的单一思想家。一个只相信他能看到、听到,或模到的东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