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请注意摆在你面前的合约是潘小姐亲笔所签。她说得非常清楚,你将负担婚宴的全部费用。"
达克看着她,第一次真正地看她。"你在说什么?"
"婚宴的费用。总额详列在发票最后一行。请你费神开出支票,我马上就走。我确信在这个不愉快的时候,你宁愿一个人安静一下。"
达克瞪着发票。"什么?六千元?为了一个中途取消的婚宴?"
"六千元是尾数。我已将签约时的订金和上个月订材料时的二期款扣除了。"
"我不记得给过你两次钱。"
"潘小姐说你指示她到公司会计部支领所需要的一切。石氏保全顾问公司开了两张支票给我,并且全兑现了。"
"该死!事情显然失控了。给我一个好理由,为什么我必须再付你六千元?"
梦娜明白她终于得到了他的全副注意,他的眼睛闪着战斗的光芒。不是好预兆。
"因为合约上面说你还欠我六千元。"她大胆直言。"石先生,我很难过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我知道你一定不好受。"
"是吗?"
"我绝对能想象即将进礼坛前被新娘抛弃会有多难过。"
"习惯了就好。"
她瞪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习惯了就好。"达克将发票拿近一点仔细研究。"这已经是我的第二次了。我是被新娘抛弃的专家。"
梦娜吓呆了。"你以前也被抛弃过?"
"两年前,她叫凌情如,后来嫁给医生。"
"老天!"梦娜无力地表示,"我不知道。"
"这种事不是我随口可谈的。"
"这个我能理解。"
"她也是留封短笺,说我的感情被冰封住,并且对信任及忠诚这件事有着强迫性的扼杀式做法。"达克的牙齿在一个不具幽默的微笑中匆匆闪露,"她是学心理的。"
梦娜打个哆嗦。达克的眼神比"正点"的大型冰库还要冰冷。"你也要求她签婚姻协议书?"
"当然。她同意在结婚当天签署,但是那天她却没有出现,只是派人送来一张短笺,说她必须为爱结婚。"
"我懂了。"
"我们的一位共识告诉我,六个月前她诉请和那位医生离婚。"
"哦。"
"显然她又爱上了一位网球选手。"
"这种事常有。"
"基于爱的婚姻不过如此。"达克幸灾乐祸地表示。
"我不认为个案能代表全体。"梦娜谨慎地说。
"依我看,那是我运气好。"达克说。
"或许。"
"至少那一次我没有婚宴帐单的困扰。"达克拿起一枝笔开始逐项核对费用。
梦娜轻轻吐出一口气,他终于开始看帐单了。距离从他那里弄出支票至少更近一步。
私底下,她认为她能了解为什么潘蜜拉和凌倩如会在婚礼前夕神经崩溃,因为嫁给达克需要极大的勇气。
他的名字非常适合他。他有一种坚硬冥顽的气质,使得任何聪明的女人却步。
中古世纪武士的形象不仅适用他的五官,也适用于他的体型。他的头发近乎墨黑,稍嫌过长,从前额直覆脑后。宽阔的脸庞及下颚仿佛天生适合头盔。他明亮的绿眸散发着古老宝石的光芒,一种深沉的睿智在那双眼睛中燃烧。
总之,达克呈现出一种严厉、顽固、毫不通情理的特质。那种特质对几百年前的武士或许极其珍贵,但若出现在现代的男性身上却会相当困扰。
梦娜告诉自己,她很高兴知道一等拿到支票,达克就不再是她的问题了。
话又说回来,她从没碰到过被新娘临阵抛弃的人,更别说这是第二次了。
"两磅的塔本纳德?"达克气唬唬地瞪着梦娜,"塔本纳德是什么鬼东西?"
"基本上那是一层橄榄酱,涂在饼干上吃的。"
"怎么那么贵?干脆端上两碗橄榄岂不便宜点?"
"或许,但是潘小姐要塔本纳德。"
"这些面包条又是什么?谁需要四百份面包条?"
"石先生,婚宴邀请了两百人,潘小姐要每人至少分到两条。"
达克继续往下看,"香菇肉帽?我甚至不喜欢香菇。"
"但潘小姐喜欢。"
"显然她喜欢香菇肉帽更甚过喜欢我。这些五十元一只的天鹅是怎么一回事?现在没有人吃天鹅了。"
"那些不是真的天鹅,它们是冰雕。我的手下赖飞刀艺一流。"
达克瞄向窗口。"我为那些正在花园中融化的冰块每个花上五十元?"
"就当它们是艺术品吧,石先生!赖飞一向自认是艺术家。"
"冰做的天鹅。你要我付一百五十元用那些花俏的冰雕替我的花园浇水?"
"我知道这情形对你很难接受,石先生。我很乐意替你一一解说帐单明细,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所有的费用都很合理。"
"你对合理的看法和我的完全不同,戴小姐。"达克继续看着帐单。"这个草药羊乳酪——"
"现在很流行的。"
"以这个价钱,我看不出它怎么可能流行。"
"那是一种非常特别的羊乳酪,只有本地的一家公司有。"
"他们怎么做的?把羊养在私人美景别墅?"
梦娜正想辩解那些羊有多珍贵,随即她改变了想法。她霍然领悟,达克是假藉逐条争论帐单上的价格来发泄他心中的恨与痛。
她瞟一眼他握着金笔的大拳头,他上臂的肌肉紧崩。
"我知道羊乳酪有点过份,"她轻声说。"但是它的风味绝佳,而且耐得住久存。我把它留下来给你尝尝好吗?"
"就这么办,今晚我就拿它当晚餐,另外再留一些饼干及两瓶香槟。"
梦娜眉头一皱。
"我知道这不关我的事,但是今晚你一个人待在这里行吗?"
他迅速抬头,目光深不可测,"别担心,我不会做出象是食用羊乳酪与香槟过量的傻事。"
"你才经历过一场靶情浩劫,在这种事后一个人过夜不是好主意。你有没有朋友可以过来陪你?或者你的家人?"
"我在西雅图没有亲戚。"
梦娜一阵错愕。
"他们都没来参加婚礼?"
"戴小姐,我和亲戚不亲。"
"哦。"她不知该做什么反应。没有亲人的感觉令她打个寒颤。自从梦娜五岁加入戴氏这个大家族,亲人已成为她最得视的一项资产。她母亲没嫁戴班迪之前的生活是她不想再重过的。"呃,那么朋友呢?"
"我想我大概可以在情趣商店买个真人大小的吹气女圭女圭,"达克说。"但是以我现在的运气,或许我还没看懂使用说明书,它已经漏气了。"
梦娜勉强笑笑。
"我很高兴你仍有幽默感,这是好现象。"
"你真这么想?"
"真这么想。"梦娜倾身向前,双手迭放在书桌上。"我是说真的,我真的不认为你今晚适合一个人过。"
他看她的目光深奥难懂。
"那你建议我怎么办?我没心情开派对。"
梦娜顺着直觉表示:"这么办好了。你看完帐单后跟我回'正点',和我的职员一起晚餐,然后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剧院。"
"剧院?"
"先锋广场的'聚光灯剧院'。那是一间小型非主流剧院,就坐落在高架桥下,知道那里吗?"
"不知道,我很少去剧院。"
梦娜自小就得知,世界可以分为两派,剧院的爱好者及野蛮人。她很少和后者来往,但是今天,不知怎么的,她愿意破例。
"'聚光灯'很小,"梦娜说。"演许多现代实验剧。最近的这一出戏,我堂妹茱妮有演出一角。"
达克犹豫不决,"是不是那种剧情或布景,而演员一丝不挂地上台向观众丢东西的古怪戏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