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有个条件。”
凯琳心生预警。“不必讲条件了──不需要的。”
他走到餐室灯光照亮的范围。“你必须回到纽约──上学去。”
“上学!”凯琳无法置信。“我已经十八岁,早过了上学的年龄。此外,我一向自己教育自己。”
“我说的是教导礼仪的女子学校。”
“礼仪学校?”她惊恐不已。“噢,这是我所听过最愚蠢、幼稚──”她瞧见他的神色不善,立刻改口。“噢,让我留在这里,拜托。我不会惹任何麻烦的──我对天发誓。我可以睡在后面,你甚至不会知道我的存在。我可以在农场里帮忙。真的,我比谁都了解农场的一切。拜托,让我留下来。”
“你会照我说的做。”
“不,我──”
“如果你不合作,我会立刻卖掉‘日升之光’,让你这辈子再也无法看到它。”
她的胃在翻搅,对他的恨意剧增。“我……我必须在这所学校待多久?”
“直到你可以学会当个淑女──那就得看你自己了。”
“你不能将我永远留在那里。”
“好吧,就说三年吧。”
“三年太久,届时我已经二十一岁了。”
“你要学的太多了,你可以选择拒绝或接受。”
她苦涩地注视着他。“之后呢?我可以用我信托基金的钱向你买回‘日升之光’吗?”
“到时我们再讨论。”
他可以让她远离“日升之光”许多年,离开她所爱的一切。她转过身,冲回餐室里,想着她是怎么提议要成为他的情妇,羞辱了自己。强烈的恨意淹没了她。等到她有能力买回“日升之光”后,她一定要他付出代价。
“怎样,凯琳?”他自她身后问。
“你没有给我太多的选择,不是吗,北佬?”
“哦噢!”沙哑性感的女音自走道上响起。“瞧瞧这孩子由纽约市带回来什么!”
“莎妮!”凯琳冲过餐室,投入站在走道上的女子怀中。“你去了哪里?”
“洛特福·安杰克病了。”
肯恩惊讶地望着新来者。莎妮一点也不是他所想象的。他原预期着一名较年长的女子,但她顶多二十出头,而且她绝对是他所见过最性感美丽的女子。她苗条修长,五官深刻,淡可可色的肌肤,金色的杏眸斜瞅着他。
他们的视线在凯琳的头顶相遇。莎妮放开凯琳,走向他,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慵懒的性感。她停在他面前,伸出手给他。
“欢迎来到‘日升之光’,中校。”
在回纽约的火车上,莎妮不断朝中校娇笑着回答。“是的,先生。”、“不,先生。”令凯琳气坏了。
“因为他原本就是对的,”莎妮在凯琳质问时答道。“也该是你学习当个女人的时候了。”
莎妮和凯琳深爱彼此,尽避她们的肤色不同,但那并不意味着她们不会争吵。回到纽约后,两人吵得更厉害了。
曼克一见到莎妮,就为她神魂颠倒。辛太太则不断谈论莎妮有多好、多好。三天后,凯琳再也受不了了,她早已经够糟的心情变得更加恶劣。
“我看起来像个驴蛋!”褐色的帽子戴在她头上有若方舟,小外套的肩膀剪裁得太宽,丑陋的棕色洋装穿在她身上像披着毛毯。她感觉像是偷穿老处女姑妈衣服的女孩。
莎妮双手插腰。“你预期着什么呢?我告诉过你辛太太买给你的衣服太大了,但你根本不在意。这就是你自以为懂得比别人多的结果。”
“就因为你比我年长三岁,而且我们在纽约,并不意味着你可以自以为是某种女王。”
莎妮挺起下颚。“你认为你可以教训我?噢,我已经不再是你的奴隶了,韦凯琳,你明白了吗?我不属于你──我不属于任何人,除了上帝以外!”
凯琳不想伤莎妮的感情,但有时候她真的很固执。“你根本不懂得感恩图报,我教你算术和读写,尽避那是违法的。欧杰夫想要睡你的那晚,我将你藏起来。现在你一有机会就站在北佬那边反对我!”
“少跟我讲‘感恩图报’那一套!我协助你躲开韦太太的视线好几年,而且每次她逮到你,将你锁在柜子里时,都是我放你出来的,我还因此挨打!我不想要听到什么恩惠!你一直就像是我颈子上的绳圈,令我窒息!如果不是你──”
莎妮听见脚步声,突兀地打断。辛太太走进来,宣布中校已经在楼下,等着载凯琳去礼仪学校。
先前吵得天翻地覆的两人再度拥抱在一起。最后,凯琳挣月兑了莎妮的怀抱,戴上丑陋的船形帽,走向门口。“你会好好照顾自己吧?”她道。
“你也是。”莎妮低语道。
“我会的。”
莎妮的眼眶涌起泪水。“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第二部谭氏女子学院的淑女
礼仪是做事情的快乐方式。
──爱默生“教养”
谭氏女子学院位在第五街,是伍律师大力推荐的。学校通常不收像凯琳年纪这么大的女孩,但他们愿意为了“传教士山的英雄”破例。
凯琳迟疑地站在她被指定的三楼房间门口,看着五名穿著蓝、白色制服的女孩挤在窗边,注视着街上。她很快就明白她们在看些什么。
“噢,伊莎,他是不是你所见过最英俊的男人呢?”
被叫做伊莎的女孩叹了口气。她有着鬈曲的头发和清秀的五官。“想想,他来到了学院,我们却不被允许下楼去,这实在太不公平了!”她格格地笑道。“我父亲说他不是个真正的绅士。”
五个女孩全都笑成一团。
另一名金发女孩开口。“琳娜夫人──那名歌剧女伶──听到他要搬到南卡罗莱纳时昏了过去。你们知道的,她是他的情妇。”
“苓雅!”其它女孩一起惊呼。
苓雅轻蔑地望向她。“你们都太女敕了!像白肯恩那样的男人有着数打的情妇。”
“记得我们的约定,”另一个女孩道。“就算她是他的监护人,她是个南方人,我们都得痛恨她。”
凯琳听够了。“如果那意味着我不必和你们这些傻气的婊子谈话,那正好。”
女孩们全转过头来,一齐惊喘出声。她们打量着她丑陋的洋装和帽子,凯琳在心里对白肯恩的恨意又记上一笔。“全部给我滚出去,你们几个!如果再被我逮到你们,我会将你们的烂踢到地狱去!”
女孩惊恐地尖叫,逃离了房间──除了那名叫伊莎的女孩。她颤抖、恐惧地伫在原地,眼睛睁大得像铜铃,漂亮的唇颤抖。
“你聋了吗?我说过全滚出去!”
“我──我不能。”
“该死地为什么不?”
“我……我住在这里。”
“噢。”凯琳这才注意到房间里有两张床。
女孩的长相甜美,个性似乎也很善良。“你得搬出去。”
“谭……谭夫人不肯。我已经──要求过了。”
凯琳骂了句三字经,撩起裙襬,大剌剌地坐在床上。“你为什么特别幸运,被指派和我在一起?”
“我──我的父亲。他是白先生的律师,我是伍伊莎。”
“我很想说很高兴认识你,但我们都知道那会是个谎言。”
“我……得走了。”
“请便。”
伊莎一溜烟逃离了房间。凯琳躺在床上,想着她要怎样捱过未来的三年。
谭氏女子学院用申试制度来维持秩序。每个女孩被记了十次申诫后,就得在星期六被关禁闭在房里。等第一天结束时,凯琳已累积到八十三支申诫。(每骂一次脏话就十支。)而第一个星期结束时,她已经数也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