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她忍不住微笑起来。她听到他的呼吸变均匀,感觉到他睡着了。
她却难以入眠。由于床上的空间狭小,她只好在心里辗转反侧。
逃跑跃入她的脑海。她能逃到哪里去?他们在汪洋大海上。何况,她还有弟弟得顾虑。
她不能冒险使他身陷险境。
逃跑是不可能的。她必须说服公爵把船掉头开回美国。她如何才能说服他?还有,他为什么要绑架她?
鲍爵闻起来像高山石楠,她在快睡着时,心想。她喜欢那种味道……
“天啊,你是真的。”芙蓉在翌日早晨睁开眼睛时申吟。“我还以为我是在作恶萝。”
鲍爵坐在桌边,看来帅得让人受不了。
她发现他在看她。难为情使她粉颊微红。他的凝视让她全身发熟。
他缓缓露出微笑。
她朝他瘪嘴以示愤怒、轻蔑。
“希望你不要那样做。”杰明和气地说。“如果你的脸上老是挂着那种表情,你的人生就毁了。”
“你绑架我时,我的人生就已经毁了。”她直视着他说。
“你的未来不可能那么黯淡。”他说。“凭你的聪明才智,做任何事都能成功。”
他在侮辱她吗?芙蓉凡事都往坏处想,但没有人,尤其是杜荷婷,会用这么好听的话侮辱她。谩骂是波士顿码头区的居民互相攻击的武器。虚伪客套一定是英国贵族的作风。
“无话可说吗?”他从椅子里站起来。
她在床上往后退。
“别紧张。我不是要靠近你。”他说。
他掏出怀表看了看,把表放在桌上,然后往房门走。“给你十五分钟。厕所在那边。”
芙蓉忍不住难为情地倒抽了口气,但他不予理会。“十五分钟。”他在关门前提醒她。
房门一关上,她立刻掀开毛毯跳下床。她冲向房门,但在中途猛然止步。在内急和逃跑的渴望之间挣扎,她来回看着房门和厕所。最后向急赢了。
几分钟后,她快步穿过舱房,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但没有听到外面有任何动静。她伸手握住门把,盘算着该如何逃跑。
她需要先找到米迦和躲在船上的某个地方,然后从藏身处溜出来盗取武器。最有效的当然是枪,但她不会用枪,所以锋利的匕首就会很好用。有了武器后,她就可以挟持公爵,逼他把船开回波士顿。然后他可以坐着挨到战争结束。
打定主意后,芙蓉打开房门,惊叫一声。
鲍爵站在门外,脸上挂着那气死人的笑容,用他一八三公分高的身躯挡住她的去路。
“十分钟。”他说。
可恶,芙蓉暗骂,砰地一声关上房门。她背靠着门板,等呼吸和心跳恢复正常。公爵从门外传来的笑声使她更加心慌意乱。
“还有九分钟。”她听到他喊。
“你的心肝比你的头发和眼睛还要黑。”她沮丧地怒骂。“上吊去吧!”
门外突然寂静无声。公爵再度门口时,声音中毫无笑意。“没错,我们之间是有人该被吊死。”
她听到他走开。他为什么把英国间碟得到应得的惩罚视为私人恩怨?公爵显然有乱发脾气的毛病。一定是英国贵族近亲婚配太频繁的结果。
愤怒消失令她感到疲累。她洗好脸,坐在桌边等待。
自从昨晚来到后,她第一次有机会好好打量这间舱房。她没有坐过船,但舱房里的陈设在她看来很豪华,比她在酒馆楼上的小房间舒适多了。京洛斯公爵显然很有钱。
房门打开,公爵走进来。他的侍从端着食物跟在后面。他微笑着在她的对面坐下,她看出他的脾气发完了。
登肯把托盘放在桌上。当他把盘子摆在她的面前时,芙蓉对他露出甜美的笑容。
长相凶狠的苏格兰汉竟然脸红了。
“你可以下去了。”公爵对他的侍从说。
“我要见我的弟弟。”芙蓉在苏格兰壮汉离开后说。
“早餐后再说。”杰明以愉快的语气说。
“你什么时候才要放了我们?”
“你们随时都可以离开。”他露出他那气死人的笑容。“不幸的是,你们无处可去。”
“我讨厌自鸣得意的男人。”她讥讽道。
“我讨厌冷嘲热讽的女人。”他回嘴。
“我没有冷嘲热讽。”
他耸起一道黑眉。“那你刚才在做什么?”
“只是在表现我的不悦。”
杰明大笑。“吃早餐吧,丫头。跟我斗嘴需要体力。”
她知道多说无益。他存心折磨她。她拿起叉子开始吃炒蛋、煎饼和香肠。
“你的胃口不错。”
她抬眼望向他。“什么意思?”她狐疑地问。
“我认识的女人大都吃得很少。”
她脸红了,觉得自己像是违反了某种她不知道的礼仪。“你的妻子一定很娇小——”
“我还没有结婚。”
“那么你的未婚妻——”
“我还没有订婚。”
她再度羞红了脸,故作若无其事地低头继续吃早餐。
她徙低垂的眉睫下偷看公爵一眼。他真的很帅,黑发黑眸使他带有危险的气息。杜荷婷一定会立刻喜欢上他。
撇开他绑架他们和会乱发脾气不说,公爵对她和她弟弟其实相当不错。如果他想要杀她或强暴她,昨晚就可以动手了。
“你的全名叫什么?”杰明聊天似地问。
“你呢?”
“我先问的。”
她点头。“我叫霍芙蓉。”
“我是第十四任京洛斯公爵石杰明。”他自我介绍。
“我原本可以说很荣幸认识你,但我从不说慌。”
“真令人耳目一新。”
“我请求你把船掉头送我回家。”她说,急切使她倾身向一即。
“你的袖子碰到炒蛋了。”他说,看到她连忙退后时,忍不住微笑。“返回波士顿是不可能的,因为放了你太危险。对了,你一向穿男生的衣服吗?”
“当然不是。”她回答。“昨晚我是在伪装。”
“你不能同一套衣服穿一个月,待会儿我会找别的衣服给你和你弟弟。”
“我什么时候可以和我弟弟见面?”
“等我说可以的时候。”
“那会是什么时候?”她沮丧地问。
“还没有决定。”杰明靠在椅背上深深打量她一眼。“谈谈你和你在波士顿的生活。”
“必须说应酬话的是客人,不是俘虏。”
“迁就我一下。”他以不容违抗的语气说。
“我在波士顿出生长大。我的父亲在那里经营酒馆。我们住在酒馆楼上。”
“我们是谁?”
“我的父亲、同父异母的哥哥、米迦和我。”
“你的母亲呢?”
“生米迦时死了。”
杰明点头。“所以你是姊兼母职。”
“大概吧!”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对她单调乏味的平民生活感兴趣。
“你怎么会成为‘金芙蓉’?”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少装蒜,丫头。”
芙蓉认命地叹口气。“我的未婚夫招募我。”
他面露惊讶。“你有未婚夫?”
“对。等他追上我们时,他会赤手空拳地扯断你的手脚,把你的内脏挖出来。”
“别说了,你会害我作恶梦。”杰明举起双手。“他叫什么名字?”
芙蓉转开视线,拒绝回答。
杰明站起来。“我的侍从待会儿会来收盘子。别再耍花招了。”
“我要如何打发时间。”
“看看‘莎士比亚全集’吧!”他把放在桌上的书推向她。
“看过了。”
他眉头一皱,然后从书橱里拿来另一本书放在她面前。“‘圣经’呢?”
“也看过了。”
“新约和旧约都看过?”
她点头。“要不要我背给你听?”
“米迦说你有记忆力就是这个意思吗?”他问。
她耸耸肩。“我不会马上忘了你。”
他斜倚在桌边露出微笑。“我令你难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