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被汀娜等到了,就像一堆饱满的气球在密闭的屋内四处飘荡,艾瑞飘入她的轨道。黎璃与汀娜有许多共同点,但化学作用却不同:艾瑞只消看身材瘦削、肤色健美的汀娜一眼就即刻陷入情网,而这感觉是互相的。那段时间,工作空档时他们都在一起,通常是狂欢作乐。他们都年轻健康而且是顶尖高手,坦白说,身为杀手让他们觉得自己很强悍并且所向无敌。他们够专业所以不至于太神气,但又年轻到随时都很冲动。
随后汀娜中了枪伤,现实塌落在他们身上。这份工作是致命的,冲动撇到一旁,生命的有限迎面瞪着他们。
艾瑞与汀娜对这件事的反应是当汀娜伤势好到可以步入礼堂,马上结婚。他们联手建立家庭,先是巴黎的公寓接着在郊区买了栋小房子。他们愈来愈少接任务。
黎璃有空就到巴黎探望他们,有一天她带了丽雅。她在克罗埃西亚共和国发现这个快饿死的弃婴,就在克罗埃西亚共和国刚宣布月兑离南斯拉夫独立的时候,一场艰苦的战役开打,塞尔维亚人的军队在这新诞生的国家里横扫屠杀。黎璃找不到婴儿的母亲,没有人愿意承认也不感兴趣。不是她带着婴儿一起离开,就是将她留在那里悲惨的死亡。
短短两天她就爱上了这婴孩,感情强烈到好象是自己生了她。离开克罗埃西亚的过程并不容易,尤其还带了个小孩。她必须找牛女乃、尿布及毛毯,想尽方法让婴儿吃饱、干爽及温暖。她帮她取名叫丽雅,只因为她喜欢这个名字。
为了帮丽雅弄到够好的伪造文件并将她带进意大利,问题很多。一旦离开克罗埃西亚,照顾她因补给品的容易取得已较不困难,虽然照料婴儿的工作从来不会轻松。丽雅每被碰触就僵硬起来,吐出的女乃常和喝下去的一样多。与其训练这婴孩适应旅行,并想让她短暂的生命拥有些许稳定,黎璃决定在意大利住一段时间。
发现丽雅时她应该只有几个月大,但也可能是因为缺乏食物及照顾目以至于比较瘦小。然而在意大利的三个月,丽雅胖嘟嘟的小手脚已出现小窝,因开始长牙所以时常流着口水。她那副流着口水、张大眼睛看着黎璃的样子,是仅有非常幼女敕的小孩流露出来才不会像个白痴的表情,带给她全然喜悦。
她终于带着丽雅去巴黎看艾瑞叔叔及汀娜阿姨。
监护权的移转是渐进的。只要黎璃必须出任务,她就将丽雅留给他们;他们喜欢丽雅而她也满意他们的照顾,即使每次离开都令她心碎,她变得只为了回去后丽雅见到她的那个片刻而活着。那张小脸会发亮并狂喜地尖叫,黎璃认为自己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的声音。
但无法避免的情况发生;丽雅长大了,她需要上学。黎璃有时一走就是几个星期,让丽雅跟艾瑞及汀娜住是唯一合理的安排,最后他们都体认到必须弄一些伪造文件以证明他们是丽雅的父母。那时丽雅四岁,艾瑞及汀娜是她的爸爸妈妈,而黎璃成了阿姨。
十三年来丽雅一直是黎璃的生活重心,现在她却走了。
是什么原因导致艾瑞及汀娜重回已经完全月兑离的游戏?他们需要钱吗?他们当然知道只需向黎璃开口即可,她会将身上所有的欧元及美金拿出来——而且,从事高报酬的工作十九年,她在瑞士银行里的帐户另有大笔存款。有些事将他们引出退隐的生活,而让他们赔了自己,以及丽雅的生命。
黎璃甩掉大部分的存款购买毒药及布局。好的文件很贵,品质愈好愈花钱。她必须租下那层公寓,找份真正的工作——为了不让人起疑——再让自己进入维多出入的场合,并希望他会吞下诱饵。从各方面来看,那都不是一个很有把握的赌注。她可以让自己看起来很有魅力,但她知道自己不是个绝世美女。如果这招不成功,她会再想出其它的方法;她一向如此。但计划完美的进行着,一直到维多坚持她喝他的酒。
如今她只剩下十分之一的存款,还有一片受伤的心脏瓣膜,依乔医生的说法,最终可能需要更换,她的体力虚弱得可笑,而她的时间所剩无几。
从理智的角度来看,她知道自己的胜算不大。这次不仅没有兰里的资源支持她,中情局甚至可能与她作对。她不能使用她知道的任何避难所,她不能要求支持或是撤退,她必须武装自己并防备……每一个人。她不知道兰里会派什么人追她;他们可能仅需要确认她的位置后派一个神枪狙击手除掉她即可,这种情况下她什么也无需担忧,因为她无法防卫看不到的情况。她不是赖维多,她没有一舰队的强化钢板车,也没有安全出入口。她唯一的希望是不要让兰里找到她。
从有利的方面看……哎,没有任何方面是对她有利的。
但那不表示她会走入空旷的地方让自己成为一个容易解决的目标。他们可能除掉她,但她会让他们很难得手。事关她职业杀手的荣誉;丽雅与朋友死后。尊严已是她所仅有。
她尽最大的耐心等候,直到打手机叫出租车去机场。她必须尽快挂断电话,让罗德不够时间安排人员就位。首先,跟踪的人不知道她到底要去哪里,等到他们明了她正前往机场时,他们会打电话请示。罗德在机场拥有一个——或很多个——领他薪水的人的机率是一半一半,但戴高乐机场很大,在不知搭乘班机或目的地的情况下,很难拦截她。他们只能跟踪她,而且只在她进入候机楼前。
如果罗德核对乘客名单,那么游戏就开始了,因为她登记的不是莫丹妮或是她的本名。毫无疑问他一定会查证,问题是多快。一开始,他可能只是让人跟踪她。
这么大剌剌地离开,又携带这么少的行李,她希望他只是提高警觉而不是怀疑,至少不是在她刚消失时。
如果上天眷顾她,即使他的人在拥挤的伦敦希斯洛机场将她跟丢,他可能也不会过度疑心。他也许会怀疑她为什么要搭飞机而不是乘渡轮或过海隧道,但许多人在时间紧迫时,从巴黎到伦敦或反向时也常搭短线航程。
最佳的可能是,对她的行程他都没有多心,直到几天后她仍没有回家。最糟的可能是,他不畏目击证人及可能的后果,指示属下在戴高乐机场逮住她。罗德通常不会担心这两种情况。她押的注是他不会做到那个程度:至今他还未察觉她不是自称的那个人,因为他没让人狂扫她的寓所。既然没有,就更没理由在大庭广众下滋事。
黎璃走下楼等出租车,站在她可以看见街道但监视的人瞧不到她的地方。她曾想过走几条街到出租车等候处并排队等车,但那不仅会给罗德她不想让他拥有的时间,同时也让她疲累。曾经——只是一个星期以前——她可以全速疾跑这段路程,而且没人追得上。
也许她的心脏只是受了点轻伤,刚好让乔医生侦测到杂音,但隐藏在里面的毛病终究会过去。她曾有三天病得很严重,无法进食,只能躺着。体力流失的速度比获得快许多。她会再等一个月时间;如果届时尚未恢复正常,她会做些心脏方面的检验。她不知道去哪里做或者是如何支付费用,但她会想办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