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鞋子可笑?她想抗辩,但突然想起雪确曾侵入她的鞋子,冻僵她的脚丫。在沙芬拿适用的东西,在怀俄明的冬季确实不够用。
“很好。”她同意,因为这是理性的。她仍然无法自在地穿乔伊的衣裳。她从来没穿过别人的衣裳。
“你换衣服,我去看看你的车。”看也不看她一眼,他就穿上衣、帽离去。
“这边走。”乔伊示意她跟着他走,她照做了。他回头对她说:“你的车怎么啦?”
“拋锚。”
“在哪儿?”
她停步。“在路上。你路过时没看见吗?”她好怕,难道她的车滑落山谷了。
“我从前山上来,路没有这么陡。”他又露出好笑的神情。“你是不是不惯于在雪上行车,而且尝试从小路上来?”
“我不知道那是小路,我以为那是唯一的一条路。我上不来吗?我有雪胎。”
“也许。”
他带她穿过一个舒适的客厅,经过短短的走廊,走向一扇门。“我的旧衣裳都堆在储藏室里,我很快就可以找出来。这是我的卧室,你可以在这里换衣裳。”
“谢谢你。”
这儿和客厅一样朴实,没有装饰,地上没有衣服。床铺整洁。床边是落地式大书架,摆满了书。
她费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架上的每一本书都和飞行有关--运输机、战斗机、直升机、喷射机...各种时代、各期战争的各类飞机。
“衣服在这儿。”乔伊悄悄走进来,把衣服放在床上。玛莉看看他,但他面无表情。
“你喜欢飞机?”
“我喜欢飞机。”他不带任何感情地承认。
“你曾想过上飞行课吗?”
“想过。”他没有多说一句,只是走出房间,并把门带上。
她在沉思中缓缓月兑下衣物,换上乔伊送来的衣裳。从他的书本收藏,可以看出他对飞行不仅是兴趣,而是已到了着迷的程度。着迷是件有趣的事情,不健康的会毁掉生活,但有些却可以达到提升效果,使人们的生活闪耀更明亮的光辉、更炽热的火花。如果她的猜测正确。那她已知道如何与乔伊接触,并使他回到学校。
牛仔裤很合身,但只是更进一步证明她只有一个十岁男孩的身材。她穿上过大的衬衫,卷起衣袖。正如渥夫所言,靴子太大,但加上两双厚袜子就好了。那感觉太温暖了,她决定从此节衣缩食,直到买得起一双靴子为止。
她进入客厅时,乔伊正在大壁炉前加木柴,看见她,他嘴角露出一抹笑。“你显然和赖太太,或其它任何一个老师都不一样。”
她横抱双手。“外表和能力毫无关联,我是个很好的教师--即使我的外表像个十岁的男孩。”
“十二岁,那牛仔裤是我十二岁时穿的。”
“什么鬼逻辑。”
他大笑,她也高兴起来,因为,她可以感觉到,他和他父亲都不常笑。
“你为什么休学?”
她知道如果你持续问同样的问题,往往可以得到不同的答案,通常会逼出真正的答案。但乔伊镇定地注视她,给了她同样的答复。“上学对我没什么好处。”
“你有值得你学习的东西了?”
“我是印地安人,柏小姐,一个混血儿。我要学什么,得靠我自己去学。”
玛莉顿一顿。“赖太太不……”她停住,不知该如何完成她的问题。
“我是不存在的。”他年轻的声音沙哑。“从我上学第一天开始,就没有人花时间对我解释任何事情,问我任何问题,或将我纳入任何团体。我很惊讶我的成绩竟然有登录。”
“但你班上是第一名。”
他耸耸肩。“我喜欢阅读。”
“你不怀念读书、怀念学校吗?”
“我不必上学也可以读书,而且,我整天在家,可以帮爸做更多事。我了解马,也许除了爸以外,我比这附近任何人都懂得马,而这是在学校学不到的。有一天,这座农庄会变成我的,这就是我的生活,我何必在学校浪费时间!”
玛莉深吸一口气。“为了学习飞行。”
他掩不住眼中的神采,但也只一闪即逝。“我无法在鲁斯高中学习飞行。也许有一天,我会学。”
“我不是指飞行课程,我是指空军官校。”
他蓦然脸色发白。这一次,她见到的不是向往的神采,而是强烈得令她震撼的需求,彷佛对天堂的追求。他转个头,突然老了好岁。“别想耍我,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从你的学校纪录看来,你的成绩够好了。”
“我休学了。”
“你可以回去。”
“在落后了这么久之后?我必须重修这学期的课,在那些混蛋喊我笨印地安人的时候,我绝对坐不住。”
“你落后不多,我可以为你补习,让你尽快赶上进度,秋天,你就可以上毕业班的课了。我是个有执照的教师,我的能力很强,我可以完成你的补习工作。”
他抓起一叠扑克,往木头上一摔.“有什么用?”他嘟嚷道.“官校又不是通过考试,付了钱,就可以达到入学目的.”
“对,通常它需要你的国会议员推荐.”
“而我不认为我的国会议员会推荐一个印地安人.我们是不列在受协助名单之内的.”
“我认为你过分强调你的血统了.”玛莉平静地道.“你可以继续你的生活的.别人要如何反应,你无能为力,但你可以自己帮助自己.你并不知道你的国会议员会怎么做,你为什么要尚未尝试就先放弃呢?你是个退缩不前的人吗?”
他挺直腰,眼神坚定.“我不退缩.”
“那么,这是个证实的机会,是不是?你对飞行的渴望是否强烈得足以使你迎接挑战?或是你情愿终老一生,无法知道坐在喷射战斗机上的滋味?”
“你很逼人,小姐.”他低声道.
“有候,当头棒喝有它的效果.你有尝试的勇气了吗?”
“你呢?鲁斯镇的人会不高兴你花那么多时间跟我在一起.和我单独相处己经够糟了,加上爸,那可是双倍的糟糕.”
“如果有人反对我为你补习,我一定会和他说明白.”她坚决地说道.“进入官校是个荣誉,而那是我们的目标.如果你同意补习,我马上写信给你的国会议员.我想,这是你的血统带给你好处的时候了.”
“如果他们只因我是印地安人而接受我,我不接受.”
“别傻了.”她斥道.“他们当然不会只因你是半个印地安人而接受你进官校.但如果你的血统引起国会议员的兴趣,我会说,很好.那只会使他记得你的名字,其它的,就看你的成绩了.”
他搔搔头,不安地走到窗口望外面的银色世界.“你认为真有可能吗?”
“当然可能.我无法保证,但绝对有可能.如果你不尝试,你能忍受吗?”她不知道如何勾起一位国会议员的兴趣,使他考虑向空军官校推荐一位学生,但她愿意不断地试,一星期一封信,直到找到一位肯帮忙的国会议员为止.
“如果我同意,补习时间必须定在晚上,我在这里还有很多农事要做。”
“晚上正适合我。只要你肯回学校,半夜都可以。”
他迅速瞄她一眼。“你是认真的,是不是?你真的在乎我休学?”
“我当然在乎。”
“没什么当然。我告诉你,没有一个老师会在乎我有没有上学,他们也许还希望我最好不去。”
“哦,”她说。“我在乎。教书是我的职责,如果我不教书,就失去了部分自我。你对行的感觉不是如此吗?你必须,否则你就会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