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的笑纹逐渐扩散划亮幽深似渊的双眼,最后凝结为万年玄冰削成的兵刃飞射而出。“你这个厚脸皮,不要脸的家伙!无耻!”
“哼哼哼哼,事实胜于雄辩。”裴如一放下怀里的东西阴恻恻地笑。
“你,你想要干什么?”她恨自己不争气的舌头,好好的干吗要打结呀!
“哼哼哼哼。”他动作熟练地将她打横抱起,“干什么?当然是继续排毒啊,不然你又期待我怎样呢?”要不是他够智慧的话,她早去阴曹地府观光旅游去了。
慌乱中的芈鎏这才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并非病房,她看着一屋子稀奇古怪的设备问:“这是什么地方?”
“我在医学院的实验室。”裴如一用脚踢开一扇小房。
“那这又是什么?”她指着一口大锅似的金属容器问。
“专门为你准备的。”裴如一把芈鎏放下,伸手便去抓她身上仅剩的薄被,“现在……”
“哇!变态怪医生!”吓得花容失色的芈鎏死命攥紧薄被,“你该不会是想把我给煮了吧?”
裴如一深吸口气,无奈地翻着白眼。老天派这样一个女人到自己身边一定是来验收他的定力耐性修为的。好,他忍!
“为什么要煮我?”
“果然是写小说的——”他感觉到自己唇梢的肌肉已经开始在抽搐,大脑中控制着理智的那根神经大概也快绷断了吧。
“哎?”他这句又代表着怎样的含义呢?也许,大概是在夸赞自己超乎于常人的判断力兼智慧吧。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又在天马行空地乱想了。裴如一好笑地瞪着芈鎏,“还是直接告诉你算了。再跟你胡搅蛮缠下去我怕我会当场抽疯而死!其实在你昏迷的这十几天里,我每天都会把你放进容器进行薰蒸才救回你一条小命的。”将一旁小桌上并排摆放着的几大盘鲜花投入容器,裴如一用大玻璃棍搅动着里面的药液又以鼻嗅了嗅来确定香味的浓度是否达到自己的要求。“水看上去极烫,事实上不是那么烫,就像洗温泉一样。这是与芳香浴所不同的古老医疗手段,里面不仅有鲜花还有几十叶凉性药材。”
“这样真的可以将隳那么厉害的毒排出?”没想到他竟如此了不起。
“如果排不出的话你不是早死了,小笨蛋。这个就叫做‘以香诱毒’。”再次嗅了嗅容器内蒸腾而出的热气确定其浓度适宜后,裴如一拍拍芈鎏的头,“我把头转过去你进去泡吧,我再细细讲给你听。”
“不许偷看!听见没有!”
“罗嗦,谁稀罕!”
听见有哗哗的水声传来,裴如一问:“好了吗?”
再三确定自己的重要部位都遮掩好后,芈鎏才允许他转过身子。“感觉好好哦,连内脏都被薰香了似的。不过,毒质又是怎么排出的?随着汗液排出吗?”这么问着仅过了三秒钟她便为自己的蠢行后悔不已。
职业病发作的裴大教授反翦着双手,头头是道,“花的香气其实也是有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分的。不同属性的花香就会渗入人体内不同的经络,属性为金的花香会归入肺经;属性为木的花香会归入肝经;属性为水的花香会归入肾经;属性为火的花香会归入心经;属性为土的花香则就归入了脾经。虽说血液是由骨髓干细胞制造的,但心脏却是人体的发动机,因此,想要解毒便先要从心脏开始,将分属五行的各类鲜花一齐煮熬取其香气渗入经络透出毒液……下面我们再来看看这属金的花有……”
呜!怎么会这样?他是太久没有登上讲坛嘴巴痒了吗?谁来把她从这个罗嗦的“猿人”手里救出去啊!
第8章(1)
芈鎏无法从裴如一这里得知任何关于隳的消息,因为当裴如一意识到还有隳和其他两个类似于妖精的男人存在时,穆门松已经开着快艇找来了救援的人。在芈鎏被抬出城堡后他找遍了城堡及四周的角角落落却连半个鬼影也没发现,隳、安德烈和炫完全像空气一样蒸发了。关于三桩诡案则成为了永远的悬案和各地警校的教材,惟一有些收获的就是裴如一,因为他是存了两滴蝴蝶之血!
在圣东安城里到处流传着三位被害人是死于诅咒的巫术,传得神乎其神!芈鎏倒觉得人们这样说也无可厚非,她认为这正是一只蝴蝶对人类的诅咒!对隳她将背负着负罪感一生一世,对自然界也有愧!见她每天以这样内疚负罪的心态生活,不无心痛的裴如一决定带芈鎏出去散散心。
上午的纳斯海瑞尔大街上行人如织,因为圣东安已经连续两个月没再发生命案了,旅游警报解除,蜇伏的过久的市民纷纷走出家门沐浴在初秋爽风中为迎接今年迟来的旅游高峰做准备。
乌稻路。
这是圣东安最古老悠久,具有文化气质的老街之一,与木樨道一样都是因其道路两旁栽种的植物而得名。乌稻树是一种落叶乔木,每年八九月份便开满黄色的花,它的种子外面包着一层白色脂肪叫稻脂,可以制造蜡烛和肥皂,种子还能榨油。
街道并不怎么宽阔,阵阵花香自花年累月的绿树浓荫里轻漾而过,宁静祥美与世无争。裴如一带着初愈的芈鎏就走在这样一条足以沉淀下一切浮躁的老街上。他尽量去说一些轻松恢谐的话题,但沉湎在与隳共度的光里的芈鎏怎么也打不起精神,走着走着,也不管身畔的人在说些什么,她突然感慨。“我最近常常很矛盾。”
裴如一愣了一下才接道:“矛盾些什么呢?”
芈鎏停步抬眼看他,“人如果杀了人是可以用法律来惩罚的,但人若是杀害了其它生灵又该以什么为准责来惩治?特别像是一些小蝴蝶、小毙牛、小蜜蜂、蜻蜓之类在世界中看似微不足道的小生灵。”
“还是没办法摒杂对隳的负疚?”心疼着她的良善,裴如一轻抚芈鎏紧锁的眉心,“目前看来没有任何准责使伤害小生灵的人受到惩治。”
“人的命是命,它们的命也是命啊!”她眼中开始蓄积起泪水。
知道她是在很认真地苦恼却钻进了牛角尖,裴如一双手按在芈鎏肩上,正色道:“这完全靠的是个人的道德修为了。我们暂时是没有办法以法律为准绳惩治蓄意伤害小生灵的人,但却可以从源头抓起对人们进行良知上的教育,提高大家的道德修为,从而逐渐杜绝恶意伤生的事件发生,你看如何?”
“哎,我怎么都没想到?”芈鎏使劲吸吸鼻子,转悲为喜,“你是说参加环保社团贡献力量?裴如一,我现在有点崇拜你了哦。”
“崇拜我的话就干脆做我老婆算了。”裴如一见缝插针。
也不知道他是真心实意,还是闹着玩。芈鎏咳嗽了两下借此转开脸,“我肚子饿,咱们去前边那家咖啡馆吃点东西吧。”话没说完就像逃避什么东西似的急步前行。
裴如一挫败地垮下双肩自鼻孔中喷出长长一阵气息,随后紧步跟上。
她难道还看不出来自己的心思吗?她不是个写言情小说的吗?她就从没发现自己那颗冰冻了几十年的心只在她一个笑容里便融化了?
巴卡罗尔咖啡馆。
也许是机缘巧合,也许是老天存心捉弄,芈鎏所选择的这家咖啡馆的名字刚好是一种名贵蔷薇花的名字。这种叫做巴卡罗尔的蔷薇花她曾在隳的小岛上见过,红色里像是揉进了黑色素,红得稳重,红得深沉,红得像真正的贵族一样悠然尊贵。红色的花瓣上还有一层细细地茸毛,看上去不太像真花,反而像是用极品天鹅绒扎束的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