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夏日暖暖,夏风凉凉,这本来该是最美好的一天,但……怜儿一直躲在一旁,等待丈夫回大厅去了,她再到马厩去检查一下,确定自己的马儿没事,然后直往前走,进入树林中,希望能找到些许的平静。
她是达到了独处的目的没错,但心情却依然不好受,甚至哭了起来,令她不禁讨厌起自己,为了转移心思,也怕被附近的农民看到,又会以为雷夫欺负她,再添祸端,所以便擦乾眼泪,到村子去走走;不料曾领教过宝狮庄农民“厉害”的居民对她却称不上友善。
所以怜儿也没有待太久,下午时就折回坎普墩城堡内,只是委实还没有准备好见丈夫,於是便往厨房边的花园走去,老天!这还算是座花园吗?杂草都比蔬果高呢。
堡内脏乱已经够瞧的了,再加上这里……大家吃的东西全从这里采摘啊,花园提供香料,甚至是医病的草药,怜儿实在受不了眼前的景象。
“有人在找你,夫人。”
怜儿转身过去,发现说话的是一个年仅七、八的小女孩,她正蹲在那里拔草,总算有人不忘这项重要工作。
“你叫什么名宇,孩子?”
“小黛。”
怜儿看得出来她有些紧张,便笑著鼓励道:“你打算帮我把杂草全拔掉吗?”
“噢,不是的,夫人,如果被厨子知道,他不大发脾气才怪,我只是过来找些『绿色』的东西做沙拉。”
“『绿色』的?厨子有没有教你摘那个样子的菜?”
小脸上立刻浮现不平之色。“我问了,可是……可是他说只要是绿色的就可以,我做错了吗?我不是故意的,夫人。”
怜儿马上柔声的说:“没有,你没做错,小黛,你在厨房待多久了?”
“不久,本来我是来学纺纱的,但瑷媚夫人不喜欢堡内有孩子,所以我就被派到厨房去。”
“那就应该教你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啊,小黛,你现在采的那些,我称之为『一无所用』。”
小黛到底只是个孩子,居然笑答:“真的?”
“真的,”怜儿笑著说:“让我仔细瞧瞧,”她蹲下来捡拾篮中之物。“啊,终於有可以做沙拉的菜了,你看。”然后和小黛一起采摘蒲公英的叶子。
“我又在花园中找到你了。”
怜儿的手指发冷,连呼吸都似乎已经停顿。
“我说过他们都在找你的。”小黛悄悄的说。
怜儿想对地挤出一个笑脸来,无奈力不从心。“我知道,回厨房去吧,小黛,你篮里的菜够用了。”
她们两个同时站起来,只是转身的方向不同而已。
怜儿再度因为他的英挺而晕眩,但那双深褐色的眸子却使她回到现实中来,怜儿决定不过问任何有关瑷媚的事,反正问了也是白问,昨晚他说要从头来过云云皆是谎言,再问也无济於事,只会令自己更加困扰而已,而且她也不希望被他察觉自己竟会为瑷媚烦心。
“你称此地为『花园』?”这个话题比较安全。
雷夫不经心的看一下四周,再把眼光调回到她身上。“我哪里知道什么是花园,什么又不是?”
“你不是见过我在宝狮庄的那座花园?”
“有吗?”他凑近一步笑道:“没有哇,小花儿,我只看到你而已。”
她的脸立刻又火烫起来,不行不行,她得尽快克服他所能造成的影响,不然每次都被他撩拨成这样,怎么得了?
“你提起『小花儿』,是要提醒我别忘了你可能会带给我什么样的耻辱吗?”
雷夫的情绪立刻跟著低落,她在生气,双眸发亮,眉头深锁加上双唇抿成一线,没错,她是在生气,而因为她生气的关系,他的怒气也跟著上升。
“该死的,我以为你已经忘掉那件事了。”
怜儿心里虽怕,外表却依然不动声色,坚持不肯让步。“我只不过想问你为何要再提起那件事而已。”
雷夫皱起眉头想:真是个厉害女人,这么快就把责任反推回他身上,要应付她,委实不容易。“你知道你对我的影响力有多大吗?”他轻声的问:“每次一看到你,我的思绪便会四处乱飞,如果我因而说了什么引你不快的事,那也请你原谅我的鲁莽。”
怜儿僵住了,她可以相信他吗?他到底是在玩弄她,或者真的有心逗她欢喜?不管动机是好是坏,他都已经成功了,因为她的怒气已完全被紧张所取代。
怜儿垂下眼睑,觉得既无助又迷惑。“你……你在找我,大人,有事吗?”
他的笑声暧昧,令她连续后退好几步。“大人。”
“叫我雷夫。”
“我——”
“叫我雷夫,”他很坚持。“你是我的妻子,何必连在独处时也称呼大人?”
他在套她!如果自己不叫,岂不显得生疏?但若叫了之后,自己不又等於承认她是他的“财产”了?
“怜儿?”他的声音十分沙哑。“你仍觉得害羞吗?”
她不是不可以把握住机会利用这个藉口下台,但凭什么她就得掩饰自己的感受,只为了让他好受呢?“不只是害羞而已,大人,或许再过一段时间……”
雷夫的叹气声给了她些许的满足感。“我偏偏没有时间,明天就得离开这里,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但在走之前,我希望和你的关系能够好一些,我们毕竟已结婚一个多月了。”
“但我们并没有在一起那么久。”她冷冷的应道。
“可是你仍有时间适应啊。”
“适应什么?”她僵著声音问:“当你把我送走的时候,我还以为再也不会和你见面了,那就是我所适应的,大人。”
“原来如此!”他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但接下来却没有任何下文,让怜儿顿觉不安。
“大人,你还没说找我有什么事哩。”
“我原本有个荒谬的念头,便是想与你共度快乐的一天,结果却找不到你,请问你到那里去了?”
她的心情沮丧到几乎想尖叫出声,为什么事情总是越搞越糟呢?“我……我到村子里去走了一圈。”
“谁陪你去的?”
老天!他就是不肯放过这个话题,对不对?
“你一定已经知道我是自己去的。”
“我如果知道,夫人,我就不会问了。一个人?这里可不是宝狮庄,可以任你为所欲为。”
“我知道,大人。”她加重语气反饥道。
他眯细眼睛说:“或许你并不在乎自己的安全问题,但现在你既然是我的人,我就有义务保障你的安全,难道你非逼得我派个守卫二十四小时盯住你不可?”
“不要!”她倒抽一口冷气后惊呼:“我……我知道错了,往后一定改,这种事绝不会重演。”这么快就驯服了,连她都为自己感到不值。
她想别开脸去,但雷夫却执起她的下巴说:“怜儿,请不要误解我的关怀,我并没有做过分的要求。”
她讨厌自己每次和他在一起时都会紧张,也讨厌他讲理的口气,更讨厌他握有主宰她情绪的大权,让她一下子生气,一下子欢喜,还有他碰她时,她五内翻搅的奇妙感受。
他的手指轻轻滑上她的脸,怜儿屏息静气,等著他吻她,但他却只是一迳盯住她看。
“偶尔发发脾气是必须的,”雷夫说:“那可以令我们的心情得到抒解,所以在我面前,你不必压抑怒火;我或许不怎么喜欢你发脾气的样子,但更心疼你压抑自己,不要和我闹别扭,夫人,也不要,永远不要将怒气带上床。”在匆匆印下一吻之后,他马上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