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德咯咯笑了,“你是下定决心,非要知道我为什么要回来,对不对?”他的语气更加友善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我是光明正大通过封锁线回来的。我现在已经不是北军了。我在维吉尼亚七天战役中受了伤,退役下来了。”
“你现在好了吗?”安琪焦急地问道。
“好了。我只是胸部受伤,他们以为我无法复原了。不过你看,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安琪吃吃笑了起来,“恭喜你!”
“不过,”瑞德沉吟道,“等我那个指挥官换掉以后,我还是会回到部队去。那家伙比敌人更难相处,我受不了他。所以,你可以当我现在是在休假。……啊!糟糕,我怎么什么事都告诉你了?你这小表很会引人说话呢!安琪。”
这一刹那间,安琪又爱上了瑞德,而今天也变成了她今生最快乐的一天。
“我一直在谈我的事,那你呢?你家人如何?”瑞德好奇地问道。
“我家人?我家里只有爸爸和我。”
“你父亲是……”
“谢威廉。”
瑞德在黑暗中皱起眉头,“那你母亲是史凯莉了?”
“是的。”安琪很吃惊,“你怎么会知道?”
“原来你是史凯莉的女儿。”瑞德没有回答她的话,语气也冷淡了下来。
“你认识我妈妈吗?”
“不认识。幸好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瑞德回答著,然后陷入沉默。
安琪望著黑暗中瑞德的身影,不知道他说“幸好”是什么意思?她也怀疑瑞德是不是在生气?应该不会吧?
在不住晃动的马车上,安琪回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见到瑞德的情景。那年她十一岁,而瑞德也才二十岁,正好回家过暑假。那天她陪著父亲到市集卖玉米,因为等太久了,她决定自己先走回家。由於前一夜刚下过大雨,她沿著河滨道路又跳又跑,自己在玩跳水坑的游戏。
正好那时,瑞德全身雪白装束,乘著一匹骏马直往城里放马奔驰,像是复仇天使似的,当他经过安琪身边时,由於溅起泥浆,顿时安琪的衣服溅满了红色泥浆。瑞德立即煞住骏马,走了回来。他扔给安琪一枚金币,客气地道声歉,要她去买一件新衣服,才继续上路。
自从望见瑞德那英俊的脸庞开始,安琪便爱上他。她经常谴责自己;她又不懂爱是什么,怎么可能爱上瑞德呢?但不请她的感情是什么,称也无妨就是了。
她至今仍保存著那枚金币。她在上面钻了一个洞,并且要求她父亲买一条链子给她,好串成一条项链。她现在身上便带著那条项链,而金币也躺在她胸前。虽然她曾一度觉得应该恨瑞德,但是她从未将项链取下过;而今以后,她也不可能再恨瑞德了。
他们很快地便驶到安琪家。当安琪目视著瑞德离去时,她耳中一直迥绕著他临别的几句话。
“好好照顾自己,安琪。你已经长大了,不应该一个人到处乱跑。”
当她听见父亲开门时,她仍兀自凝望著远去的人影。
***
瑞德并没有如他所告诉安琪的,驶回金橡园;反而直接往阴影农庄奔驰而去,去找他的未婚妻蓝水晶。
水晶并不知道他过去一年半加入北军的事。他此次回来,除了想见他父亲外,也是想和水晶开诚布公一番。他觉得现在讲比战后讲好,因为现在讲开的话,水晶可以有一段缓冲期间,慢慢体会他的立场;那么等战争结束,他们便可以直接结婚了。
夜色苍茫中,瑞德知道此时并非拜访的适当时间,不过他希望能避开水晶的父亲和哥哥,否则他们得知自己的身分,或许真的会把他当成间谍而枪毙他。至於水晶,她深爱著自已,瑞德知道她永远也不会背叛自己。
当他驶人农庄大门时,他注意到楼底的灯光仍然亮著,而一声声悦耳的钢琴声也随著微风,飘人耳际。
蓝家的门役老罗宾来应门时,显然很吃惊他的造访,“真的是你吗?瑞德先生?上帝,水晶小姐一定很高兴见到你的。”
“但愿如此,罗宾。”瑞德咧嘴一笑,“她在客厅吗?”
“是的。你可以直接进去,她一个人在弹钢琴。”
“好的。谢谢你,罗宾。”
瑞德俏悄推开客厅的门。立即,他眼前呈现一幅疑幻疑真的绝美画面。只见水晶穿著一袭粉红和白色相间的丝质长裙,端庄地坐在钢琴前,神情尊注地弹著一首柔和的乐曲。水晶似乎没有怎么变,仍是他所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子。他不禁跌人以往两人相处的往事中。
水晶终於弹完了最后一个音符,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希望你是为我而叹息!”瑞德柔声开口道。
水晶站起身,几秒钟后,她呼唤著瑞德的名宇,并扑人了瑞德期待已久的怀抱。
瑞德辗转而流连地吻著她;水晶也尽力回吻著他,只是不多时她便开始推著瑞德的胸部了。瑞德对於水晶在男女关系的表现一直有点困惑不解。水晶从来不让他拥抱太久,但是对於床第之事却似乎并不反对。如果不是瑞德太尊重水晶,不愿轻侮她的话,他们早就发生关系了。
不过,瑞德现在又有点后悔他在战前所坚守的君子风度了。如果水晶已经是他的人的话,水晶一定会比较驯服,也比较愿意接受他的观点。
“哦!瑞德。”水晶推开了他,噘嘴凝睐著他,“你为什么不给我回信?我写了好多信,多得都数不清了!”
“我没有接过一封信。”
“你爸爸也说你可能收不到,说是封锁等等原因。不过,我总觉得你应该收到一封才对。”水晶嘟著嘴埋怨道,“对了,瑞德,我上次到欧洲游览时,你跑到那里去了?”她摆出兴师问罪的姿态,语气也严厉起来,“我一直等你露面,但是你就是没消没息的。两年了,瑞德,我已经整整两年没有见到你了。”
“我的事情太忙了,水晶。再说,战火也一直没有熄过。”瑞德温柔地提醒她。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罗伯和其他好多青年人都一起人伍了,包括你弟弟在内。但是你呢?你偏不肯!因为你的事业比较重要!”水晶开始数落,“你真不知道我有多尴尬,不能跟我朋友说我的未婚夫也在打仗,也和其他勇敢的青年一样在为正义作战!”
瑞德扶住她的肩,把她推开一些,“水晶,你真的觉得这件事很重要吗?你真的那么在乎你朋友的看法吗?”他责问道。
“我当然在乎!我总不能让别人说我的丈夫是懦夫吧?”水晶开始发脾气了。
“那如果你丈夫同情北方的话,在你看来,是不是比懦夫还要糟糕?”
“北方佬!”水晶惊惧地大嚷一声,“不要笨了,瑞德。你是南方人,和我一样!我不喜欢你开这种玩笑!”
“如果我不是在开玩笑呢?”
“不要请了,瑞德。你吓到我了!”
瑞德抓住她一只手臂,不让她逃开。他原本已经准备好一大堆说辞,被水晶这一搅和,他竟然一句话都想不起来了,“我不是南方人,水晶。我一直就不是,你也应该知道。”
“我不要听!”水晶用两手捂住耳朵,“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你要听!你非听不可!”瑞德将水晶两臂按下,并紧紧抱著她,不让她动弹,“你真的要我为我所不信奉的事物、我所极力反对的制度去作战吗?水晶,今天如果要我凭我的信仰做选择的话,我不会选择南方的。你难道不能尊重我的看法吗?”瑞德叹了一口气,因为按照目前情形,他是绝对不能将实情全盘托出了。“水晶,如果我不能坚持我的信仰的话,我就根本不算一个男人了。这一点你总该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