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凡的眼睛逡视她有黑、有灰、有褐的脸。“你真出人意表,公主。我还以为你会尽可能的不让我再有理由掀你的裙子。”
掀裙子?哦,老天,她没有想到他有可能会掀起裙子的打。突然之间,丹雅再也勇敢不起来。“我现在洗。”她好痛恨她的懦弱,可是她除了低头认输外,已别无其他的路可走了。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
她瞪着他,“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叫我洗我就洗,你说没有时间了,我就得——”身后的脚步声挤过她跟迪凡的身边的人体,提醒了她他们非单独在一起。虽然她恨透了眼前的人,但羞窘使她把她的脸埋进他的胸膛。
“你呀,”迪凡叹口气。“就是太刚愎自用了。”
“我刚愎自用?难道我得高高兴兴的让自己被诱拐,才算不刚愎自用?”
“你应该恪守你父亲替你定下的婚约,而且别反抗你改变不了的事。”
她抬起头怒瞪他。“叫我别反抗一群骗子?你真以为你们编出的那篇天方夜谭——”
“我们所说的事句句真话。”
“这里最真的实话是:我不会跟你们走。”
“你宁可过服侍众人、娱乐众人的日子,也不稀罕作王后?”他的表情是怀疑的。
丹雅气得踢他的脚胫。但除了手臂微微一紧外,他既没有痛呼,脸上也没有扭曲,仿佛她踢的那一脚不过有如蚊叮一样。
“我已经想过了。也许我要你洗去你脸上的妆有些过分,毕竟你的妆的确化得很巧妙。像现在,只有你的下巴有一点点脏污而已。而如果你喜欢你看起来像这个样子,那是你的自由,不是吗?”
有狐疑的表情换成丹雅。“你在打什么主意?”
“你这一次的抗命,我们姑且不予计算。我们现在来谈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如果你答应绝不制造祸乱,那你就可以不受拘束的上‘罗蕾莱’号。”
她的眼睛眯了起来。“否则就要把我装在箱子里扛上船?”
“而且是五花大绑,外带塞住嘴巴。”
“这样好不好?”她僵硬的说,“我答应不告诉任何人有关于你们的事,只要你们马上离开,并不再在我的面前出现?”
“别搞错了,塔堤安娜。你是一定得跟我们走的。你的选择权只在于要怎么走。”
“你为什么要这么坏?”丹雅大叫。“我已经告诉你我不要跟你们走!”他的手臂收紧,提醒她谁才是形势较强的人。“好吧,我跟你们走。”她心不甘情不愿的说。
“不制造麻烦?”
“如果你是指向别人说你们的事,是的,我不会说。”
“非常好。现在,你必须牢牢记住,我们这是协议,所以若是你毁约,你就得承担它的后果。我相信你知道它是什么。”
丹雅拼命告诉自己别脸红,但她的脸还是红了起来。“现在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还不急。我想这个协议得以吻为誓。”
“不——”可是他的嘴已盖了下来。
丹雅在挣扎了一下后,便没有再挣扎。挣扎也没有用固然是原因之一,她真正想到的是:何不趁此机会混淆他的判断力,让他以为他的魅力无边,借以使他放松对她的看管。如此一来,逃月兑的机率便可以加大。
问题是她根本毋需假装喜欢他的吻。当他松开她时,她花了好一会儿的工夫才从疾醉中恢复过来。而一恢复过来,她几乎又把她拉回来,要他继续亲吻她。幸好她及时醒悟,并克制住自己。当她抬起眼睛注视他,她发现他似乎也不很高兴。
“我原先还在想我认为你一定很容易上手是否太过主观。我真是很容易受骗,是不?”
丹雅又羞又愠怒。她羞愧她的如此容易被看穿,她想若非她回吻,他不会有此机会侮辱她。“恐怕你永远都不会有机会确定。”她尖声道。
迪凡只是微微一笑。
他的那一笑,使丹雅忆起他曾夸口在旅程结束前他一定会得到她。为什么他们都那么根深蒂固的认为她是个妓女?丹雅几乎月兑口而出,但她不以为此刻的她还能经得起更多的侮辱。
“走吧。”他拉着她开始朝楼梯走。
“等等!我的东西?”
他没有停。“下一次吩咐你做什么时也许人就会知道得照着做了。”
换句话说,她已失去收拾行李的机会。丹雅几乎当场站定不走,不过她很快想到与其在逃月兑时把衣物留给他们,不如仍放在这里安全。
“你得让我向杜比道别。”
“为什么?他对你又不好。”
“话虽如此,他终究是这世上唯一仅剩可以称为我的亲人的人。”
“不再是了。”
他说得那么自然,那么肯定,使得丹雅有片刻又几乎相信了他。“让我猜猜,你的言外之意不会是说‘你’是我的亲戚吧?”她冷笑。
“不错,不过,是非常远,非常远的表兄妹。你我的高祖父是同一人。”
“它的可信度和你们说的其他事是一样的。我敢说你不让我向杜比辞行,是怕他知道你们要把我拐跑。”
“而我们则敢断言他一定会‘阻止’你,不让你离开。毕竟你对他很管用,不是吗?一个不需付费的奴隶。”
当她大到晓得伯特﹒杜比无权恣意使唤她之时她亦是如此是想。如今对他个人而言,她是他的管家、女庸、厨子、洗衣妇、护士,对酒馆,她是掌柜、跑堂、伙计、小厮、采买、酒保,有时还得兼作舞娘。如果再有多余的空暇,她会兼作卖婬的工作,只为了能多攒几个钱吗?她不知道,因为她从来没有余暇过。不过如果这几个人没有冒出来捣蛋的话,再过不久,酒馆便将是她的。
在杜比生病之后,他一直说他一死后店将遗留给她。但是她知道他只是说说而已,因为前年她决定离开‘后宫’时杜比也是用这个说词哄她。他非常清楚酒馆不少了她,而凭她的全才,很可以另立门户与他一较长短。年初的时候,她终于逼着他立下字据。她把那张声明藏在她房间里的一块暗板的后面。
在走到楼梯的一半,迪凡倏地停步。“如果你有几个你想向他们道别的朋友,而他们也住得不远的话,我想我们可以匀得出一、两分钟让你去向他们辞行。”
朋友?她唯一有过的朋友,是在酒馆工作的女侍。但她不以为他是在指泛泛之交的那种朋友。能真正称得上朋友的人,只有莉亚,但她早已杳如黄鹤。
“没有。”
“连个特别喜欢的情人也没有?”
愤怒迅速取代了情感。“喔,太多了。我们有一整天的时间吗?”
她立刻被拉着走下楼,步出酒馆。
酒馆外停着一辆马车。
“老天,叫她把头发弄一弄,迪凡。她那个样子简直像疯婆子。”他们一在车内坐定,瓦西里即抱怨道。
“整齐、干净的疯婆子,吾友?那是我们在找的吗?”迪凡的语气干涩得有如若泼水下去会发出滋滋声似的。
丹雅瞪着坐在她的对面的瓦西里,然后大力摇甩头,把一头头发摇甩得每个人都被扫到。
坐在她两边的迪凡和拉嘉立即失笑。舍基抿紧嘴瞪着马车的顶篷。瓦西里满脸通红的转向车窗,不再理睬她。
迪凡一面轻笑一面帮丹雅把头发收拢在一手,另一手取下残存在她头发上的发夹。“既然是我把它弄散的,我想我有责任把它们复原。”
丹雅把她的头发和发夹——从他的手中抢回。
拉嘉见状,才稍弱的笑声又大了起来。丹雅怒瞪他一眼,但他毫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