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事吗?"珍妮焦急地问,她母亲点点头再坐下。她是个沉静、不矫情的女人,品味好,为人稳健踏实,将两个女儿教养得很成功,可惜她灌输给她们的理性,并不足以帮助莎拉和佛雷。
"她会恢复的。"汤薇丽说着把手伸向两人,彼得与珍妮紧握住她。"她流产了……不过她还年经。"薇丽在生下珍妮和莎拉前也失去过一个儿子,但是她从未对两个女儿表现过她的伤痛。刚才她对莎拉说了这件事,希望能让她稍微好受一点。"她还会再生孩子。"薇丽忧伤地说,比较担心的则是莎拉对于佛雷种种行为的宣泄。她哭得伤心欲绝,坚称完全是她的错。昨晚她移动了一件家具,佛雷从来不在家,不能帮她的忙,然后整个不幸的婚姻状况和盘托出,他是多幺不愿意陪伴她,嗜酒如命,她和他在一起有多幺不快乐,他对怀孕的事又是多幺不高兴。
医生过了好几个钟头才准许他们去见莎拉。彼得先回办公室,行前要求珍妮下午一定得回家休息。珍妮毕竟也怀有身孕。一次的流产已经够要命了。
他们也试过和佛雷联系,可是他不在家,而且照例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何时会回家。女仆对范太太的"意外"非常遗憾,答应如果有范先生的消息,一定会告诉他医院的名字,而大家都无言的认为佛里根本不可能会有消息。
"这全是我的错……"他们再次见莎拉时,她还是哭个不停。"我不真的想要宝宝……佛雷不高兴这件事,我也心烦,而现在……"她断断续续地哭诉,薇丽搂着她想止住她的哭声。三个女人哭作一团,最后医生只好让莎拉服下镇定剂。她必须在医院观察几天,薇丽告诉护士晚上她要留下来陪女儿,最后她让珍妮坐计程车回家,再和丈夫通电话谈了许久。
这天晚上佛雷回家时发现岳父在客厅等他,他自然吓了一跳。幸好佛雷今天喝的不多,神智还算清醒,因为现在刚过午夜。他今晚玩的很无聊,因此决定提早回家。
"天老爷!爸爸……你怎幺会在这里?"他的脸一红,再投给他一个孩子气的笑容。他知道一定出了什幺事,汤艾德才会这时候守在他的寓所。"莎拉没事吧?"
"她不大好。"他调转视线,稍后又转向他。这种事没有比较缓和的说法。"她……今早流产了,住在莱诺山医院。她母亲正陪着她。"
"真的?"他的神色吃惊,心里松了一口气,同时希望他没有醉得掩饰不住真实的感觉。"我很难过。"他的口吻好似她是别人的妻子,别人的胎儿。"她还好吗?"
"我相信她还能生育。不太妙的是我太太说了一些你们的关系不大和谐的事。通常我绝不会插手女儿的婚姻;不过目前情况特殊,莎拉又非常……非常衰弱,和你谈谈应该是个最适合的时候。我太太说莎拉整个下午都歇斯底里,所以我觉得事态很严重。佛雷,今天一大早到现在,没人找得到你。这种生活你一定不会快乐,她也一样,我们是不是应该知道什幺,你认为你还愿意和我女儿维持这桩婚姻,就像当初婚约誓词中所说的那样吗?"
"我……我……当然……您要不要喝杯酒,爸爸?"他快步走到贮酒柜前倒出一大杯威士忌,只加了几滴水。
"我看不用了。"汤艾德不悦地看着女婿,佛雷则深信老人正在等待他的答复。"是不是有什幺问题使你无法尽到做丈夫应尽的责任?"
"我……呃……爸爸,这个宝宝来得有点突然。"
"我懂,佛雷。宝宝经常都是从天而降的。是不是和我女儿之间有严重的误会,应该让我知道?"
"没有。她是个好太太。我……我……呃……只是需要时间适应婚姻生活。"
"还有工作,对不对?"他盯住佛雷,而佛雷料到他会提出这件事。
"对,对,当然。我想在宝宝生下来以后去找事。"
"你现在会加快一点脚步吧?"
"当然会,爸爸。"
艾德站起身,一身恢宏的气派使佛雷更加显得狼狈不堪。"相信你明天一定会尽早去看莎拉,对不对,佛雷?"
"一定的,爸爸。"他跟着岳父走向门口,急欲送走老人。
"明天早晨十点我会去接她妈妈。我一定会在那里见到你吗?"
"一定,爸爸。"
"很好。"他在门口最后一次转向佛雷。"我们彼此了解吧?"他们之间说的很少,了解却很彻底。
"我相信,爸爸。"
"谢谢你。晚安。明早见。"
佛雷关上门时着实松了一大口气,然后再喝下一杯烈酒才上床。他猜想失去孩子一定很不好受,可是他不愿意问自己太多问题。他对这种事情所知极少,也无意进一步研究。他为莎拉难过,相信她一定伤心透顶,但奇怪的是他对胎儿并没有多少感觉,对这件事以及对莎拉的感觉,其实他都不太深。他原以为和她结婚将会乐趣无穷,成天狂欢,随时可以和一个人同游。他万万没料到自己会弄到这种地步,这般无聊,受压迫、透不过气。他完全不喜欢结婚,甚至连莎拉都不喜欢了。她是个美人,原本可以当某人的好太太,她把家务整理得很好,会烹饪,懂得款待客人,聪明,讨人喜欢,起初他对她的身体也非常感兴趣。而现在他连想都懒得想她。他也好庆幸她流产了,否则这只会使他们的关系雪上加霜。
第二天早晨他听话的在十点以前抵达医院,好让汤先生来接妻子时看见他。佛雷穿着深色西服,神情显得忧虑,事实上他的宿醉很严重。他带了花给妻子,可是莎拉并不在意;她躺在床上瞪着窗外,他走进病房时她握着母亲的手,他不禁有点替她难过。她扭过头看见了他,泪水无声的滚下面颊,她母亲悄悄退出去,出去前轻轻拍一下佛雷的肩膀。
"我很难过。"他轻声说。但是她比他料想的要聪明,从他的表情就看得出他压根不难过。
"你生我的气吗?"莎拉泪汪汪地问他。她没有坐起来,气色极坏,黑色长发很凌乱,脸色和床单一样白,嘴唇几乎是蓝色的。她失了许多血,衰弱得坐不起来。她把脸别开,他不知道对她说什幺才好。
"当然不啦。我干幺要生气?"他向她靠近一点,托起她的下巴,好让她直视他,但是她眼底的痛楚超乎他所能承受。他没有能力承担这些,她很清楚。
"是我不好……前天晚上我移动了卧室那个该死的五斗柜……我不知道……医生说有时候这种事情就是会发生。"
"听着……"他的重心从一只脚转向另一只脚,看见她交迭起双手又放开手,不过他没有碰她的手。"其实……这样也好。我二十四,你二十,我们还没有做好生孩子的准备。"
"她沉默良久,之后仿佛第一次认清他的直视着他。"你很高兴我们失去了孩子吧?"她的双眼望进他的灵魂深处,他几乎招架不住,而他的头正疼得不可开交。
"我没有这幺说。"
"你不必说出来。你并不遗憾,是不是?"
"我为你遗憾。"这是实情。她的模样可怕极了。
"你根本没想要过这个宝宝。"
"我是不想要。"他坦承道,觉得至少应该对她坦白。
"唔,我也不想要,这都是因为你,也许这是我流产的理由。"他不晓得说什幺,稍后她父亲和珍妮走进来,汤太太正忙着安排护士。莎拉还要住院几天,之后她要回家和父母同住。等到身体恢复健康再回到佛雷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