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尧这桩买卖可是少夫人苦心经营了一年多,才好不容易促成,取得与他议价的机会,现下少主却要在少夫人不在场时解决买卖,待少夫人醒来后,不知会有多生气。
但这该是他们夫妻间的家务事,白月自知无权置喙。
两名男子一前一后,相继步入辂回殿。
在看见南门耀后,里头正坐着悠闲品茗的骆尧赶忙起身迎了上去。“哎呀!这可不是南门耀少主吗?真是久未相见,今儿个怎么会是您亲自前来呢?”
看清南门耀的身分后,骆尧内心暗叫不妙,虽然南门耀已消失商场多年,转投军旅,改由南门初嫣掌管南门家大小产业,但关于南门耀那惊天动地的事迹可是一点也没有随着时间而淡去。
南门耀这三个字就等同于当年的南门无芳一样的精明、厉害。
传闻凡是与南门家有过生意上往来的商人们,各项生意均可说是几无利润可言,事事都被南门家的算计得宜;但碍于南门家庞大的势力,众人也只能模模鼻子,认命的只赚微薄的利润。
而南门耀正巧是南门无芳的接班人!
十二年前,他弃妻从军,将庞大事业交由南门初嫣一肩扛下,当时京城内外,不知有多么欢欣!
南门初嫣虽然经商的手腕算一流,并不输给任何男子,但她的心肠却不同于南门无芳与南门耀那般的冷血,做买卖时,绝对不会赶尽杀绝,反而会设下门槛,约定分红比例,只取南门家该取的利益,其馀盈利则分为两份,一份由合作伙伴收下,另一份广发天下,救济贫困。
虽然他们这群与南门家合作的伙伴得到的并不足以一夜暴富,但亦算得上富裕了。
再加上广发天下的利益全是以他们这些合作伙伴本身的名义散发,看在百姓们眼里,就等同于是他们才是在做善事,而非南门初嫣。
所以虽然不是赚很多,但仍是比过去来得好上许多;只是现下,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南门耀又回来了,着实令骆尧感到很吃惊。
看来他们这群南门家的合作伙伴又要难过上好一阵子了!
不理会骆尧那刻意讨好的寒暄,南门耀迳自迈开大步,坐上由一整块虎纹大理石直接凿成的大椅上。“好了!你这趟是要来谈什么买卖?”俊眉一挑,他冷冷盯着站在前方的骆尧。
“是……是月锦绣的事情。”骆尧怯怯的说着,他实在不想就这样站着回话,尤其南门耀看他的眼神就好像自己是只待宰的肥羊一样,令他浑身感到不自在,但身为主子的南门耀没开口,他也不好意思自己走到一旁坐下。
“月锦绣……”看出骆尧的紧张,南门耀仍然没有请他上坐之意,只轻使个眼色,让白月送上之前初嫣与骆家庄的买卖交易。
翻着一笔笔的交易纪录,南门耀的神色愈显凝重,他发现在每一笔帐上,该是南门家赚进的利润皆被人刻意的打了折扣,预留一手。
这次亦然,在月锦绣的交易上,明明由双方共同签署的合约约定先付的前金为一万两黄金,但在帐簿显示的支出却足足多出了四千两,而这笔钱就像平空消失般丝毫无交代流向。
“骆爷,虽然月锦绣确实是顶级产品,甚至可说是放眼天下,少见有如此的优良品质,但……一匹布竟然要价一百两,我们南门家恐怕是担不起。”阖上帐本,南门耀已了然于心,他心想,这应该是初嫣故意放水,不愿让利润全归南门家,故做出的错误决定。
“负……负担不起?”一遇到南门耀,骆尧平日的商人本色顿时消失殆尽,一句话说了老半天,却总无法连贯。
“一匹最多五十两。”南门耀缓缓开口,棱角分明的唇上透着无情的弧度。“就这个价,否则……之前所谈的条件全都不作数。”
五十两?!
南门耀的话如同震天一道响雷,劈得骆尧体无完肤。“这……这……实在是太离谱了!南门少主,五十两与当初少夫人允诺的一百两足足少了一半啊!
“您这样腰斩,骆某实在无法接受。”他不平的抗议着,目光却不敢直视南门耀,深怕与他一对看,自己就会败下阵来,输得一塌糊涂,血本无归。
呜——他真的好怀念与少夫人做生意!
“不要就拉倒!”薄唇掀起,南门耀的语气中有着不容推翻的霸气。
“南门少主,不是骆某不肯配合,实在是价钱太低了!我光是请织匠编缝一匹九尺的缎布,就要花掉三十两,再加上一些支出、运送的琐碎费用,五十两几乎已是成本价,真的不够啊!”骆尧简直要昏倒了,之前他与初嫣曾提到布匹的数量,当他换算会有暴利后,特地将原来的三百匹增添为一千匹,也得到她的允诺;如今被南门耀这么削价,他很有可能会连老本都给赔进去。
“是吗?那就算了!听说苏州姚家也有制造月锦绣的技术,价钱似乎比较公道些……”南门耀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摆明了要骆尧自己做抉择。
鲍道?公道个鬼哩!
骆尧当然知道放眼天下,除了他们骆家庄外,苏州的姚家也是制造月锦绣的高手,虽然他们布匹的价钱较自己来得低廉,但相对的,那是因为姚家所用的织匠皆为亲戚,定价当然比较低廉。
不过既然提到姚家,那他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因为姚家的月锦绣有一项致命的缺点,“苏州姚家的确也有编织月锦绣的技艺,但姚家的织匠人数奇少,恐怕无法如期赶在今年秋末交出南门少主所需的布匹。”
好不容易捉到有利于自己的条件,骆尧怎肯轻易放过,当下提出自己比别人好的条件。
“还真是有劳骆爷费心了,当初那一千匹的量是由内人所决定的,但在我看来,最多四百匹就算绰绰有馀了。”南门耀唇角微勾,笑得好不邪魅,那样子就像是在嘲笑骆尧的不自量力,竟然肖想威胁他。
“呃,四百匹就已足够?”糟糕!骆尧心中紧张不已,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如果真的如同南门耀所说的仅需四百匹布,那他织房内库存的六百匹该怎么办?
“非常足够。”南门耀轻颔首,静静的看着骆尧忽而惨白、忽而铁青的脸色。
骆尧深叹一口气,明白像这样与南门耀讨价还价是没用的,只好心一横,硬着头皮开口,“好吧!就五十两一匹,不过必须如同之前合约所说,得进货一千匹缎布才行。”
“成交。”南门耀大笔一挥,一张修改过的合约倏地飘落到骆尧手中。
“请骆爷签上大名。”南门耀阖上手中的帐本,脸上满是戏谵的神情,那样子就好像早已料到事情的结果一样。
“是。”抖着手,骆尧接过白月递来的细楷紫毫笔,签下合约。
白月接过合约,看了一眼上头的纪录,不禁为骆尧感到同情起来。
敝只怪之前初嫣亲自与骆尧洽谈时,为了能再提高金额,他一拖再拖,直到前些日子才拍板定案,而被刚凯旋而归的少主碰上,狠狠的砍上一笔。
想必骆尧现在肯定是悔不当初。
“白月,送客。”完成买卖,南门耀直接下达逐客令。
骆尧只得苦着一张脸,火速离开。
待骆尧离开后,南门耀重新拿起一本又一本的帐册读着,审视着过往的交易资料,决心一笔笔的解决初嫣那宛若做善事的施舍买卖。
看着南门耀一一批阅旧时帐本的行动,白月不禁轻吁一口气,明白这次绝对是非同小可,南门惧当真是要大开杀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