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家足一个传统的武术世家,向来人丁单薄,到他们“屿”字辈,岩氏夫妇在一连生下七个女儿后终于盼来了岩屿丘这根独苗,打出生起他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是岩家人表示宠爱的方式却与一般家庭大相径庭,从他能站立行走开始,那些严苛到近乎绝情的训练和教育就—股脑儿都倾泻在他幼小的身心上,拔苗助长的后果就是岩屿丘这根小苗完全反其道而行之,年方二八就名噪一时,酗酒飙车寻常事,打架闹事天天有,偶尔还能上上社会版。此时他从小练就的一身武艺便成了最好的资本,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只半年时间,从他们学校开始方圆十公里内所有的不良帮派统统被他摆平,无一幸免。于是他岩屿丘以万民景仰之姿登上本地区龙头宝座,更是不断地向外扩充地盘。直到17岁那年,一次他率众与人火拼,正打得顺手时,他老爹带着旗下弟子和一群警察突然出现并亲手将他这个不孝之子拿下,随后还大义灭亲地把他丢进监狱。
这一事件对岩家的影响可说是革命性的,一方面以岩父为首加上那些个古董级的爷祖辈们在“是否该废除岩屿丘这个继承人”的问题上苦苦挣扎,既不能有违祖训又不能看着岩家的声望毁于一旦;另一方面以他母亲大人为首加上他七个如花似玉的姐姐,终于在长久的沉默中爆发,岩母全然摒弃一贯的优雅贤妇形象,以泼妇之态指着丈夫的鼻子大声质问他懂不懂何为“虎毒不食子”。他大姐二姐甚至带来了子女们一起声讨他们的外公,战况之激烈可见一斑。独留岩屿丘在看守所里笑到被送进医疗室检查是否患有某种精神上的疾病。他那些死党们更是天天派代表来向他报告因他的被捕而引起的无法控制的刀光剑影,面对数不清的“怎么办”,岩屿丘永远是安静地听完后眨巴眨巴美眸,再以一句“这就是江湖嘛”轻松打发。就好像一只顽劣的猫咪把线团弄乱后不顾而去。
对岩屿丘而言,目前这种蹲苦牢的生活可以说是颇为惬意的,尤其相较于在岩家那段如同炼狱的日子。只是这里太过规律的生活难免会让人感到乏味,正寻思着找点儿什么乐子好打发时间,没想到乐子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上帝真是太厚待他岩某人了,阿门!
午餐时间,岩屿丘拖着懒洋洋的步子踱进食堂,却在瞬间感到气氛不对。原本该是闹哄哄的地方今天静得出奇,十数排长桌长椅的第二排只坐了一个人,他坐在最边上的位子上,安静地低头吃饭。是一张新面孔,也是今天这种奇怪情形的元凶,岩屿丘优秀的大脑马上给出了确定的结论。看一旁有人宁愿端起餐盘站着吃也不敢靠近,更是把他的好奇心吊到了最高。要知道虽然这里专门收押未满18周岁的少年犯,但也不乏穷凶极恶之徒,能让众人如此这般诚惶诚恐,这位兄台的来头必定惊人。
打好饭,昂首阔步地走到他面前放下餐盘,不理会旁人变成惊叹眼神,一在他对面的位子上坐下。埋头吃饭的人终于有了反应,抬头让两人四目相接,黝黑的眼里是读不出任何信息的平静无波,岩屿丘却觉得自己是被一头野兽定定地睇着。
“刚才还在担心来晚了没座位,想不到今天还挺空的。”岩屿丘琥珀色的双眼眯成月牙型,笑着从口中吐出白痴话语。
“小心点儿。”留下这三字哑谜,男子收拾了碗筷起身离开。
什么意思?是恶意的恐吓还是善意的提醒?岩屿丘搞不清,只知道经过刚才那一幕,稍后肯定会有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呵呵,期待中……
丙不其然,在下午劳动时,他发现有好几个人面色不善地瞅着自己不放,而且凭他得天独厚的超强记忆能力,很快就确定这些人很“凑巧”地都是新面孔。到了休息时间,岩屿丘十分配合地独身一人走入厕所,一边感叹着自己的体贴,一边满意于身后尾随而至的6个人。
在关门落锁后,不客气的声音不浪费一分一秒地传来:“喂,小子!”
转过头,努力抖动着身子达到风吹秋叶的效果,再加一点点口吃:“什……什么事?”哦,他真的真的好怕喔。
他这样的反应大大出乎六人组的意料,怎么这样?这小子前面在餐厅时看起来不是挺带种的嘛?先恶言恐吓他,待他表现出不服便海扁他一顿,这不是惯有的找晦气模式吗?
岩屿丘快乐地欣赏着那原本狰狞的六张脸变成迷茫,大约5秒后,终于有人缓过神来,“今后罩子给我放亮一点,别去烦他,他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人!听到没?”
“哦。”岩屿丘像个小学生一样用力点点头,随后以困惑的表情问道:“那个‘他’是谁?”
这人是弱智的吗?!“就是吃午饭时坐在你对面的!”几乎是吼出来的话。
“哦。”再次用力点点头,小心冀冀地问了声:“为什么?”
“什么?!”有人准备发火了,一把抓起他的衣领,“混蛋!你是不是在耍我们啊?”
现在才发觉啊,笨!岩屿丘暗爽在心,却还装出一副软脚虾的模样,“不是!不是!小人只是好奇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让几位英勇威武的大哥这样关心?”
被捧得有些飘飘然,那人放开手,还不好意思抓抓头,“哈哈,我们也没什么啦。但是那个人……说出来怕吓着你,他是擎龙会的继承人!”厉害吧!
懂了,岩屿丘一脸崇拜,“那你们几位一定是被派来保护未来龙头的英雄吧。”
“呵呵,是啊、但是少主他本人还不知道,也不能让他知道啦,不然就惨了。”
“所以你记住以后绝不许靠近他。”有人补充。
“那……靠近他了又会如何呢?”岩屿丘扬起天使的笑容,“是不是会这样?”
一拳直击对方月复部,在哀嚎声中,—记手刀狠准地劈向另一个扑上来的人,接着踹飞其他两个不要命的。闲闲地走向六人组中仅存的两人,保持明净无害的笑颜,“请问你们那位少主尊姓大名?”
“司徒烈烽。”回答的人是从外边打开门的——司徒烈烽。
“少主!”两人惊吓过度地一坐到地上。
淡淡地扫了岩屿丘一眼,司徒烈烽对着地上的两人冷声交代:“回去告诉老头子我不需要人陪更不需要保镖,不准再派人来!”说完就走开了。
“等一下。”岩屿丘跟上去,暗叹这人有必要那么酷吗?每次都是来去如风的。
“什么事?”
“你应该要感谢我才对。”
“为什么?”司徒酷哥终于肯停下来面对面地和他说话了。
“我帮你解决了问题不是吗?你早知道会有人奉命到这里来陪你蹲苦牢,但如果直接说穿又怕他们死不承认,而我的出现正好让你不费吹灰之力地踢他们回去,从此耳根清净,自在逍遥。难道这种大恩大德都不该道声谢吗?”
好不容易司徒烈烽有了一丝情绪波动——他露出几不可见的笑容,“大恩不言谢。”伸出手,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主动对人示好。
“岩屿丘。”
就这样两个性格相差好比南北两极的人成了朋友,日后渐渐了解对方越来越多,发现他们也有相似的地方,那就是童年。同样不能自主的悲哀、同样对已被安排好的人生的抗争、同样的不服输……使得原本只属玩票性质的友谊不知何时竟发展成生死挚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