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穿着一件桃红色的薄纱新长裙,戴上最流行的长顶帽,步入阳光中。
她感到自己比平常美,眼睛显得更大、更明亮。
史坦区最热门的散步时间是下午四点钟;那时候,王子会在费兹赫伯特夫人的陪伴下出来散步,向大家优雅地挥手致意,或者和亲密的好友热烈拥抱。
费兹赫伯特夫人的精致住屋位于新月区的西部,是威廉·柏顿花了六千三百镑,特别为她建造的。
棒壁有一栋更大的房子,是马伯尔公爵到海边渡假的时候住的,在里面工作的仆人有四十多个。
王子的海边别墅就在附近,最近几年一直由贺篮的助手负责改建,他在阳台上加盖了帐篷式的圆形绿色金属顶,用来减少整栋建筑物的严肃气氛。
此外,他还增建了两间椭圆的房间,一间是餐厅,另一间是客厅。从正面看来,就象是天使的一对翅膀。
王子本来想把别墅彻底改建,但是因为经费不足,不得不作罢,于是他又把注意力转移到建马厩上;这座马厩是印度式的结构,巨型圆顶宽达八十五叹,可容纳五十四匹马,另外还包括了给马夫们住的房间。
最令王子兴奋的事,莫过于盖房子、装修、改建,因此,他喜欢待在柏莱顿,而不愿意住在华丽的卡尔顿宫。
他总是睡得很晚,起得更晚,而且大部分的早晨,他都是出现在费兹赫伯特夫人住屋的阳台上。
很多人都认为王子的海边别墅和费兹赫伯特夫人的住屋一定有地下道相通。不过罗伊斯顿夫人相信这只是谣言。
但是不管王子究竟怎么过去的,当罗伊期顿夫人散步到费兹赫伯特夫人的屋外时,的确又看见王子正在阳台上弯着腰和楼下的朋友说话。
阳台上还坐着理查·布斯里·谢瑞顿,他是王子最亲密的朋友,也是最疯狂的玩伴。罗伊斯顿夫人想:凡是接触到他的人,都免不了要受到正反两方面的影响。
他今年已经五十五岁,却仍然象个行为放荡的年轻人。
只要他一出现在别墅里,就会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但是另一方面又要担心,不知道下一分钟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今年他刚到柏莱顿,就冒充警官冲进别墅的客厅,说要逮捕杜威格夫人。
另一晚,他参加王子的一个魔术幻灯展览会,竟然趁着黑暗,坐到一位最高傲、矜持的女士膝上,使她被满室的笑声弄得羞愤不堪!
“不过跟他生气总是气不了多久,”费兹赫伯特夫人曾经这样告诉罗伊斯顿夫人。“无论什么时间,只要他饿了,他就会溜进厨房对仆人们花言巧语;他告诉他们,如果他是威尔斯王子,会让他们住得更舒服。他这套把仆人们哄得心甘情愿地侍候他。”
费兹赫伯特夫人轻叹了一声。
“我对他那种放浪形骸和恶作剧实在不敢苟同,但是不可否认的,他能逗得我开心大笑。”
今天早上,罗伊斯顿夫人没有心情去和王子还有谢瑞顿谈笑。而且,想到夏瑞翰伯爵随时可能出现在阳台上,就让她觉得混身不舒服。于是她匆匆向王子行礼,继续往前走,装做没有看见他叫她进屋的手势。
下回如果他问起这件事,她就说她赶着到皇家巡迥图书馆去,反正这在柏莱顿是很热门的活动。
没走多远,她又碰到另一个成尔斯王子的朋友——怪人马立许先生。他是社交界中比较年轻但也更轻浮的一个。为了想引人注意,他的马车、马匹,还有仆人的制眼。全都采用白色,甚至他自己的穿着也是全身白。
罗伊斯顿夫人觉得他是个很无聊的人,她知道他对她猛献殷勤,只是因为她是大众瞻目的焦点。
如果真要强迫她选择,她宁愿选正直的汤尼·奥斯罗;几年前,他曾经驾马车经过史坦区二十五次,却没有向四周张望一下,或者去碰碰别人的邮箱,因而获得了“正直”的名声。马立许先生总是一身白色打扮,而汤尼·奥斯罗却喜欢穿黑衣服。
还有一个经常出现在史坦区的人,他的行动更怪异,更引人注目。
他总是穿绿色的裤子、绿色的背心、绿色的外套和绿色的披肩,所以大家称他“绿人”。
据说他除了绿色的蔬菜水果以外,什么也不吃;他的房间漆成绿色,而且他还睡绿色的床,床边挂着绿色的帷幕。
臂在,罗伊斯顿夫人看见他正坐着绿色的马车,向这边驶来,他的仆人穿着绿色的制服,戴着绿色的假发。
街上每一个人都盯着他,罗伊斯顿夫人也目不转睛地望着,这时候,她的朋友杜瑞吉夫人走到她身边。
“他这个人很绝是不是,格拉蒂亚?”她问。
“我想,他一定有点不正常!”罗伊斯顿夫人回答。
“全柏莱顿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了。”杜瑞吉夫人说。“他的名字叫古伯,虽然行动怪异了点,倒还算得上是个绅土。”
“至少他让别人有了闲谈的话题。”罗伊斯顿夫人微笑着说。“你近来好吗,艾薇尔?”
“不要问我……这个问题。”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罗伊斯顿夫人看看她的朋友,发现她神色颓丧,脸上还带着泪痕。
杜瑞吉夫人很漂亮,但是因为丈夫爱德华·杜瑞吉爵士不太富有,所以很少出现在社交场合中。
她有时候会到伦敦陪伴她的姿姿,罗伊斯顿夫人就是在那儿和她认识的,不过大部分时间,她都和两个年幼的女儿住在柏莱顿的一栋小房子里。
“发生了什么事,艾薇尔?”罗伊斯顿夫人问着,看见她低头不语,于是说:“到我家来喝杯咖啡吧,这种垂头丧气的样子,真不象你。”杜瑞吉夫人虽然经常为生活操心,但是向来是很开朗的。
她的丈夫在三个月前去世了,穿着丧服的她,另有一番动人的风韵。
她们转身往回走,罗伊斯顿夫人想:再找一个合适的对象,在艾薇尔来说,是一点也不难的。
再度走过费兹赫伯特夫人屋前时,罗伊斯顿夫人发现自己预料得一点不差,夏瑞翰伯爵果真坐在阳台上了。
她向他轻轻招手,看他脸上毫无笑容,知道他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
想到又要听他的埋怨,听他反复诉说她不该这样对他,她的心就不断往下沉;她实在不愿意和任何人——尤其是伯爵,为某件事而争辩不休。
她努力地把这些烦恼抛开,和杜瑞吉夫人谈些曼斯德爵士举办的舞会上发生的理事,说着说着,就到家了。
“我们要在起居室里喝咖啡,富尔登。”罗伊斯顿夫人对管事说。
然后就把她的朋友拉进小巧的起居室,她说;“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你可以安心地把心事全告诉我。”
“我不应该让你分担我的烦恼。”杜瑞吉夫人怯怯地说。
“我怎么可能看到你愁眉不展而漠不关心呢?”罗伊斯顿夫人说。“把你的帽子月兑下来,艾薇尔,这样比较舒服。”
她一面说,一面月兑下自己的帽子,杜瑞吉夫人也照着做了,而且还用颤抖的双手放下了一头漂亮的金发。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罗伊斯顿夫人说着,在她的身旁坐下。
“是关于我的小叔,法兰西斯。”
“法兰西斯爵土?我不知道他也在柏莱顿。”
“他是特地从伦敦来找我的。”
“他都说了些什么?”
“他说他要把发给我和孩子们的津贴减半。”杜瑞台夫人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