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爵弄不清楚,该把她推向一边去起身就走呢,还是明智地留下来听她把话说完。
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她很鬼,这一点他是十分清楚的。
可以肯定,季蕾会向他要非常贵重的东西,而他觉得很难拒绝,因为这个时候他没有平时清醒。
他感觉她靠得更近了,有些不耐烦地问:“好吧,你要说什么?”
“我一直想,我最亲爱、最完美的情人,我们该结婚了。”
鲍爵一时目瞪口呆。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娶季蕾为妻,也从未想过她会提出这个要求。
她毫不隐讳,丈夫去世后,更可能在他去世之前就有不少情夫。公爵视她为情妇,就象对待许多其他的女人一样,可丝毫没想到过和他们保持某种永久的关系。应该说,季蕾比起他在巴黎玩过的女人还是稍有不同的。
她出身在一个体面的法国家庭。她嫁给的那个男人虽不是贵族出身,但在他们那个离城堡不太远的地方还是受人尊敬的。可太夫人是个极其古板的人,就是看不惯季蕾那个轻佻样儿,恨不得拒之于千里之外。
鲍爵认为,她与讨他喜欢的女演员及在整个欧洲声名狼藉的高级妓女是一路货色。他知道她在等待答复。稍许,他温柔地说:“我亲爱的季蕾,我结了婚一定是个极坏的丈夫。这正是我一直设法逃避的地位。”
“以前我也听你这么说过。”季蕾答道,“但是,我的勇敢的人儿,我们会非常幸福的。我会使你快活,而别的女人不出几个月就会使你厌烦。”
鲍爵承认,她说得不错。他总是想,不管娶谁,蜜月一结束,爱情也就消失。这当然也包括季蕾在内。
虽然她比他从前遇到的任何一个女人讨人喜欢,也更加放荡,但是他觉得这并不是他从妻子身上所欣赏的东西。
如果他觉得已巧妙地回答了季蕾的问题,那就错了。
“你必须清楚,我最亲爱的。”她用一种令他难以抗拒的哄骗声音说,“我父亲和亲戚们并不喜欢我老呆在这里。他们希望你能维护我的名声。”
鲍爵几乎失声大笑。他太清楚了,季蕾臭名远扬,丢尽了她家的脸。由于与公爵的关系,她的名声在巴黎也早已张扬开了。
不用说,她很美,这是一种奇特的、相当野性的、不同于大多数女人的美。她黑油油的头发,微微朝上翘的眼角,富有挑逗性的媚笑,就已使画家们顶札膜拜,禁不住要为她画像。她又是记者们一有机会就写的对象。他们不惜笔墨渲染她的美色。
事实上,她也几乎不是笔墨所能描述的。她身上有种原始的、具有法国风味的、略带野性的美。她聪明过人,伶牙俐齿,十分讨公爵的欢心。
可是他也十分清楚,全家老少没有一个不讨厌她,没有一个喜欢她频繁出入城堡。他们不会容忍她单独留下来的。
这里经常举行家庭聚会。因此不管愿意与否,那些妇人们都得陪伴着公爵和她,还不敢说她出身卑微而把她赶走。他们中的许多人都认识季蕾的父亲和叔叔们。她的父亲和叔叔们很富有,在勃艮地一带拥有财产。
“我们会非常幸福的。”季蕾喃喃低语,“当然,我还要给你生个儿子,继承爵位。”
听到这里,公爵几乎要呕出来。他从未为他做的任何事情吃惊过,又有什么事值得他大惊小敝呢?
可现在他吃惊了,简直不能想象季蕾配当他儿子的母亲,或者任何孩子的母亲。
他用惯有的生硬动作将季蕾推到一边,从床上起来说:“你简直在胡说八道。你很清楚,我绝不要任何人,我要自由。”
说着,身子便套进放在椅子上的长外袍中。然后,将腰带系紧。他的腰不粗,臀部窄窄的。这时,他才意识到季蕾一声没吭。
此时,她那奇特、暖昧的朝上翘的眼睛正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目光注视着他。
他弯,出于礼貌去吻她的手。只听她轻声说;“你是我的,塞萨尔。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的嘴唇还未挨到手,便从床上跳下来,穿过房间,轻轻把门打开了。他没有回头,虽然她希望他能这样。
门一关,她意识到他走了,喉咙里才发出一种类似老虎咆哮的声音。“你是我的!我的!”她想对他嚎叫。她扑向枕头,心里想着无论他怎样挣扎,她一定要抓牢他。
第二天早上吃早餐时,公爵才记起对他的堂妹、漂亮的女侯爵说,他的亲戚、太夫人要来住几天。
“噢,太好了!”她高兴地说,“我有好夕没见到她了。她是我见到的最迷人的一个老太太。我希望自己到她那个年纪时也和她一样。”
鲍爵一笑:“你还年轻着呢。不过.你说得对,伊丽莎白·赫尔姆斯戴尔夫人有一种超越年龄的魅力,我见到她总是很高兴。”
“我们得邀请她昔日的一些漂亮朋友来吃饭。”女侯爵提出建议。
“当然,可我们也得请一些年轻的漂亮姑娘来呀。”公爵说。
女候爵抬起画得很美的眉毛,看着公爵。公爵解释说:“伯爵夫人还要把她的外孙女尤莎·霍姆带来住。”
“她多大了?”
鲍爵想了一下:“我听母亲说起过她,大约十七、八岁吧。”
“天啊!”女侯爵惊叹道,“她会觉得参加聚会的人个个老态龙钟。我上哪儿去找一些二十来岁的英俊小伙子呢?”
“如果你找的话,一定能找到。”公爵漫不经心地说。
女候爵沉默了片刻,问:“塞萨尔,我想,如果尤莎小姐来,我们就得让得·萨隆夫人结束这次太长的拜访了,这才明智呀。”
她知道,这样直说是很粗鲁的。有好一阵子公爵没说话,她甚至认为公爵生她的气了。她非常紧张,心想是不是太放肆了。
鲍爵的回答太出意外:“也许你说得对。如果你刻意让年轻人留下,我们就有打发掉另外一些客人的借口了。这个主意不错。”说完,他站起身离开了餐室。女侯爵惊讶地看着他的背影。
待她恍过神来,才想到萨隆夫人是不是有点失宠了。
他不在场时,家里人什么都不淡,只谈季蕾。女候爵知道,他们怕得·萨隆夫人用某种妖术改变公爵保持独身的决心。
“我恨她!”女侯爵自语道。
城堡里其他的女人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尽避还不能证实,但他们认为她对敬爱的公爵有一种恶魔般的影响。
使大家感到诧异的是,季蕾在那天下午告诉他们,第二天早上她要离开城堡。
听罢,大家好一阵沉默。他们似乎为内心所想到的感到尴尬,立刻说起话来。
这次与外祖母的法国之行是尤莎一生中遇到的最激动的事情。
从过英吉利海峡到踏上欧洲大陆,她一直兴奋不已。她始终觉得自己眷恋着这片故土。
不仅因为她在那里念过书,还因为她血管里有一点法国血统,她对此感到自豪。
这是一次疲惫不堪的长途旅行。可是当她从车窗朝外望时,所有的劳顿一扫而光、
如果把诺曼底与法国相比,她更希望多看看法国,因为前者很象英国。窗外富饶的土地,蓝天下远处的山峦以及延伸在两行树之间笔直的公路,构成了一幅壮阔的景色。
她终于看到了想象中的城堡,它俯瞰峡谷,高高耸立在陡峭的山坡上。塔顶与塔楼使它看上去巨大无比。突出来的那个角是私人小教堂的塔尖,那里埋葬着一代代的蒙特维尔公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