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戴帽子,烛光照耀着她的金发益增光泽,在助暗的书房里看来简直就像一团烈焰。
身上那条紧身裤、短夹克,就好像伯爵年轻时在伊顿学院的打扮。男装依然隐藏不了女性的抚媚,他不得不承认她的确令人着迷。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忧虑恐惧,脸色苍白,这又使他非常愤怒,“说!”他命令道:“你这身打扮,半夜跑到斯奈尔登家干什么?”
“令你生气我很难过。”柏翠纳答道,“可是你知道我实在运气不好,刚好碰到你经过。”
‘那么假如我没有经过,我猜你心里一定以为没有人会知道你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罗?”伯爵提高嗓子说:“斯奈尔登跟这口箱子怎么了?”
伯爵问话的方式使得拍翠纳不高兴地抬高了头,表示反抗的样于。
“斯奈尔登跟这口箱子关系可大了。”她回答:“可是跟我没有直接关系。”
“箱子里装的什么?’伯爵向桌子上的那口箱子瞥了一眼,看来好像是平常办公室用的箱子。
“一定要说吗?”
“非说不可。”伯爵斩钉截铁地说,“而且我告诉你,我很重视这件事,我以为你是在向我的仁慈挑战。”
“我很难过叫你生气。”柏翠纳又说。
‘你难过的是被我逮住!”伯爵苦涩地说:“我猜一定有什么堂皇理由叫你去当小偷。”
她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他又嚷了起来:“过来!说,告诉我你做了什么好事。”
“这个秘密本来不干我事。“柏翠纳踌躇地说:“…我…
我答应过不要告诉你的。”
“你必须说出来,不然我会揍你。”伯爵容貌阴森地说:“很幸运你还小,否则我就打死你。”
“要打一个比你还小的孩子才真没风度。”
“这是窃盗应得的报应。”伯爵严历地说,“说不说?我要揍人咯!”
他向前一步仿佛要动手的样子,柏翠纳慌忙说:“我说,我说!可是我想先喝点东西,好渴。”
伯爵放下酒杯,转身到调酒盘那儿倒了半杯香摈,然后送到柏翠纳手里。柏翠纳吓得不敢动弹。
她喝了两三口,舌忝了舌忝嘴唇,然后说:“我是逼不得已才说的,请你答应我不要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我不答应什么!”伯爵回答:“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这件事与我无关,可是假如我告诉你的事传了出去,就可能给一对情侣造成不可弥补的损伤。”
她的声音充满了诚挚的热情,伯爵回答道:“你晓得我的为人,我不是不可信任的人。”
俩人双眼相遇,半响她说,“我知道,你当然不会……”
仿佛她意识到自己的穿着,双颊不禁泛起微晕。她走到桌子旁边,手按着箱子。
“我想这口箱子里面装着……情书。”她低声地说。
“你的?”伯爵问道,口气好像突然射过来的子弹。
“我已经告诉过你。”她回答:“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是我……一位朋友……她自以为跟穆地模谈了一个短暂的恋爱。
她给他写了几封很愚蠢的情书,现在他拿来向她勒索……”
“勒索?”伯爵心里一跳。
“他要求两年之内付出五千磅,不然他就要拿去给她未婚夫,这样就拆散了一对好伴侣。”
“我一直以为斯奈尔登不行,”伯爵徐缓地说:“可是没想到他还是这样一个无赖。”
他像自言自语,然后转变口气问:“可是这干你什么事?你管人家闲事!”
“虽然我准备拿钱出来帮助朋友,可是,我以为穆地模没有理由得到这笔钱……。”
这下子,似乎伯爵也热心起来了。可是他装着好像无能为力的样子,嘴唇浮着一丝暖昧的微笑。
他手按着前额,坐到摇椅上。“只有你,柏翠纳,才想得出这个馊主意。”
“除了你,没有人发现我。”柏翠纳说。
“假如是别人出现了呢?”伯爵反诘道:“明天早上也许你会发觉自己站在法官前,如果更糟的话……我就不便详细说明了。”
柏翠纳好奇地看着他,然后说,“我们打开箱子好不好?看看信件是不是放这儿。’“你怎么知道里面装的就是信件?”
柏翠纳把箱子从桌子上提到围炉旁,坐在伯爵跟前。
“我说过我很聪明嘛!”她用一种伯爵非常熟悉的语调说。“说!”他命令道。
“是卡……我朋友……”
“我早猜到又是卡蕾!”伯爵插嘴道:“我刚听说她跟佛来德烈订婚。”
“就是嘛。卡蕾说穆地模威胁她,假如不拿出五千磅,她的婚姻就要触礁了。所以我决定把那些信偷回来,不必付给他一毛钱。”
“你要知道,假如不是我刚好经过,你这箱东西那么重怎么拿得回来。”伯爵说:“——然后呢?”
“昨晚我在舞会上碰到穆地模,就叫人给我介绍认识。”
柏翠纳继续说:“他请我跳舞,我故意装作心不在焉的样子,一直等到他受不了,问我:‘你在想什么?”
“我就给他一个不在意的微笑,说:‘你也许觉得我笨,我觉得把碰到的每个人和每件事记在日记上是非常有趣的事。’“‘少女的日记?’他呢喃着:‘好主意。’”
“‘我知道我下笔很不谨慎,好在我不想出版。’我格格地笑着:‘我怕它会给我找什么麻烦。’”
“‘我觉得你做得很对,’穆地模说:‘把每日所思,每日所见有趣的琐事记下来,可以给后世子孙知道一些我们这一代的事,尤其假如出了名的话,那就更有意义了。’”
“我有一种感觉,”柏翠纳中断故事,看着伯爵说:“他在想,我一定会听到或发现在这个房子里对他有用的东西。”
伯爵没有答腔,她继续说,“‘你认为我做得到吗?’我两个眼睛睁得大大地问他。”
“‘相信你做得到,林敦小姐,那一定会变成很有价值的资料。’他答道:‘下个礼拜让我拜读一下好吗?’”
“那怎么行?我会犯诽谤罪。’我说:‘我写的东西就好比报纸上在谈论着亲王的事一样。’”
“你最好别卷入任何旋涡。”他以爱护备至的语调说。
“我沉默了几分钟。”柏翠纳说着:“然后他问,‘你在担心什么?’”
“‘我想不出,’我说:‘什么地方可以藏日记?你也知道,写字台是无法避免仆人们偷看的,可是又没有别的地方……’”
“‘喔!你要买一个保险箱。’他说:‘你可以在庞德街的五金行买到,还有一把钥匙,没有人能够复制。’”
“‘好主意!’我叫起来,‘那我只要好好保管住钥匙,就没有人能够偷看了。’”
“‘除了我!’穆地模说,‘不要忘记我答应作你的发行人和顾问哦。”
“‘你真好!真太好了!’我告诉他:‘明天我就开始写。’”
“‘你可以在五金店买到保险箱。’他叮咛地说。”
柏翠纳审视着伯爵说:“你看我非常聪明吧?是不是?”
“可是你怎么知道他的保险箱放那儿?”他问。
“我猜是在他的卧房。”柏翠纳回答:“假如他认为这些信真正价值五千磅,决不会放在客厅的。我还猜到他一定放在在衣柜里面或上面。”
她微笑地再加上一句:“爸爸有一次说过,赌徒赢了钱总是藏在衣柜上面,小偷常常忘了多看上面一眼。”
“是不是真的放在那儿?”他问。
“我第一眼就看到了。”柏翠纳答道。
“你怎么进去的?”
“这我也相当聪明。我猜穆地模一定不会有很多仆人,否则他要是有钱就不必向卡蕾勒索五千磅了,所以我跑到地下室,察看窗子锁好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