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我有什么想法?”伯爵好奇地问。
“我以为你是一个相当高傲不屈,充满智慧,可是对于无知无识的村姑又却相当谦逊的老头儿。”
伯爵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你是我一辈子见过最刁滑的小表,我不相信你对自己的计划是认真的。不过我看你的性情非常浮躁,又怕你会认真。”
“绝对认真。”柏翠纳肯定地说:“假如你去见我的监护人,我得先躲起来。万一他不答应,那他一定找不到我,我就可以开始进行计划了。”
“你的计划不但行不通,而且非常要不得。”伯爵严肃地说:“没有一个自称是淑女的人会想到做那个。”
“哈!”柏翠纳笑了:“我早知道话题迟早要绕到什么淑女的问题上:‘淑女不戴手套不可出门!’‘淑女不可以反问!’‘淑女走在街上一定要人陪伴!”
‘淑女还未成年不准参加舞会!”
“淑女的教条我可听够了。这些教条就是要女人过着最可憎、最无聊、最委屈的生活。我要自由!”
“你心目中的那种自由是绝对不可能的。”
“只因为你认为我是淑女。”
“是呀,你本来就是,这是你无法改变的。”
“除非当个流莺。”
她沉默了半晌,然后若有所思地说:“我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干的,希望到了伦敦可以多看看她们。卡蕾说我马上就可以认得出来,因为她们个个打扮得时髦,很冶艳,旁若无人地在公园里驰骋。”
她停了一下,垂下眼睑,偷偷瞥了伯爵一眼,然后加了一句:“当然,她们是有绅士陪伴啦。”
“可是你指的那种女人不叫淑女,她们也没有你拥有的遗产。”
“想想那些绅士一定非常得意,否则不会又给马车,又给珠宝的。”
伯爵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她加上一句:“你的情妇一年要花费你多少钱?”
伯爵又吃惊得忘了驾驭马,尖锐地说:“不要再问这种问题了!不要再谈这种女人了!你干你的去吧!你懂吗?”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柏翠纳说:“你很清楚,你没资格管我。”
“我可以拒绝带你走。”伯爵威胁道。
拍翠纳微笑地望望四周。
现在他们已经走到通往伦敦的康庄大道,这儿交通十分频繁,不但有私家马车,两轮的、四轮的,还有驿马车。
“假如我没有一点道德感。”伯爵断言:“我可以叫你下车,让你自已跳火坑去!”
“我不怕。假如你真要这样做也没关系。反正现在离伦敦很近了,我可搭便车,也可以雇一辆驿马车,走完剩下的路。”
“你到了伦敦准备住那儿?”
“旅馆。”
“不会是什么高雅的旅馆吧?”
“我知道有一家。”相翠纳说:“鲁柏得告诉过卡蕾,他有时候跟流莺到那家旅馆休息,所以我想他们不会拒绝我的。”
麻烦就是出在维斯康,伯爵愤怒地想道,他把妹妹的前途说得太容易了。
“有没听过日尔民街有家葛里芬旅馆?”柏翠纳问道。
他听过,也知道那不是单身的年轻女人该住的地方,至少不适合象柏翠纳这样年轻纯真的少女住。
“我要直接带你到你的监护人那儿!”伯爵大声地说道:“我要把你的处境告诉他。我想至少可以答应你一点,最起码他会听我说,希望他会做得合理一点。”
“看在你的显要身份,我想他会的。”柏翠纳想了一下又说:“可是你必须驾象这样漂亮的马车去才行。”
“你的监护人叫什么名字?”伯爵问。
柏翠纳没有马上回答,他知道她在考虑该不该信任他。
瞧她犹犹豫豫的,伯爵开始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该死!我是在尽力帮助你呀!”他说;“任何女孩子都懂得要感谢我。”
“谢谢你带我这么远。”柏翠纳从容地回答。
“那你为什么好象不信任我?”
“不是的,只因为我想你已经太老了,忘记年轻是什么了。”
伯爵模一模脸颊。“老?”他想:“三十三算老吗?”不过他想,对于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也许可以这么说。那是很公平的想法。
他注视着柏翠纳,从她眼里看出了她的淘气。
“你是故意激怒我。”他控诉似地说。
“好罢!既然你那样傲慢,又把我带得这么远来了,”她诉苦似地说:“教训我吧!就当我是个豆腐脑。告诉你,我可自以为非常聪明唷。”
“至少你正在计划做的事并不聪明。”他断然说。
“看来我正在受你的监护,”她揶揄地说:“而且还相当愉快。”
“啊?”
“你就跟神一样无所不能,永远不会碰到象我这种平凡,人所碰到的麻烦和困难——真想丢你一块石头!”
“你不是丢了皮包差一点就砸破我的头吗?”伯爵答道:“其实我真该例地不起,让你以伤害罪被捕。”
柏翠纳促狭地笑着说:“我不会束手就擒,我会逃跑。”
“有些事你似乎特别内行。”
“不管是哪一种新鲜事,我都不会干得太差。你看,现在我不是正坐在最漂亮的马拉的最漂亮的马车上吗?而且陪着……”
她没有说出口,转过头来望着伯爵。
第一次注意到那雪白的领结、高及腭骨的领子、丝绸料的骑马装、紧身的黄色衬衣、一头黑发、一顶高帽。
“你是个纨绔子弟。”她叫了起来:“我猜的不会错,我一直想认识象你这样的人。”
“不要谈我。”伯爵说:“你还没有告诉我监护人的名字,还有你的。”
“好吧!我愿意下这个赌注。”柏翠纳回答:“假如情况坏到不能再坏,我也会逃跑,你永远找不到我。”
“假如你破坏自己的名誉,弄得满城风雨,你的企图恐怕就很难实现了。”
她开始格格地笑了。“你倒很知进退啊!我喜欢你的机智。”
他的机智一直很受重视,在俱乐部里是有口皆碑。柏翠纳这种拙劣的赞美使他讽嘲地撇撇嘴唇。他没说话,等着柏翠纳继续饶舌。
“好,”柏翠纳叹了一口气:“我那个可怕粗暴的畜生监护人叫史塔佛顿伯爵。”
“果然没错!”伯爵心想。
以前种种历历如绘。伯爵的话,仿佛是挤牙膏一样,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姓林敦,父亲叫洛基·林敦,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柏翠纳瞪大了眼睛。
“很不幸,我就是你的监护人。”
“我不信,这是不可能的!第一,你不够老。”
“刚才你还说我太老了。”
“可是我想我的监护人一定是老态龙钟,满头白发,手持拐杖的老头儿!”
“很抱歉,令你失望了。”
“那么,如果你真是我的监护人,那你把我的钱怎么了?”
“人格保证,原封不动。”伯爵说。
“那你为什么对我那么残酷?”
“老实说,我完全忘掉你了。”
柏翠纳好像受到屈辱一样显得十分强硬。他连忙解释道:“你父亲去世时,刚好我在国外,等我回来,还有许多私事必须处理。因为我刚继承了父亲的爵位和产业,不得不暂时把你的事搁在一旁。”
“可是你却告诉律师,把我送到哈罗门渡假。”
“我告诉他用最好的办法处理你的事。”
“你认得我爸爸?”
“你父亲跟我在同一个团里。滑铁卢战争前夕,许多军人留下遗嘱。他们抛妻弃子,背井离乡,把一切后事托付给知己好友。”
“爸爸年纪比你大。”
“大多了。”伯爵同意:“我们一起打牌,对马很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