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珈妮长篇大论发表下来,不由得要歇歇气,就在这时,薛登爵士开口了:“你说的话太苛刻了!本来我也可以用同样苛刻的话来回答,但我还是引用一句中国的格言吧!”他的语调倒是十分平和,因而艾珈妮觉得自己的怒气无形中也消散了一些。“这句格言是这么说的:‘和诱胜于苛责’。”
说完了话,他的唇边露出一抹笑意,令艾珈妮大吃一惊的是:他伸出了手臂,把她拉近。
“我喜欢你的勇气,”他说:“让我们试试看是否温和的劝诱更具影响力呢?”
在她还没能回答、没能挣月兑的时候,他用手托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向他,然后,令人惊异的、昏乱的,他的唇吻向了她。好一会儿,她几乎不能动弹,因为这实在太出乎意料之外了!然后她举起手用力推他,想要挣月兑,却只觉得他的唇压住她,给她一种奇异、迷乱的感觉。
在她以往的生命中,从没有经历过这种感觉,那么温暖地、奇妙地升入喉头,她的唇在他的亲吻下微微震颤着。
她从没想到过会有这种发自内在的激情,那种奇异感受令人晕眩不已,她还不了解,也不相信那是可能的。
只是,她仍然无法移动,无法推开他的唇,只觉他的手臂围绕得更紧,怎么也不能挣开。
迷迷蒙蒙之中,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使她在内心深处感受到了耀眼的阳光、缤纷的色彩,和失落已久的音乐。
那种光辉、奇妙,使她意乱情迷,他的嘴唇是那么温暖地紧贴着她。
当他抬起头,她望到他的眼睛,觉得自己似乎被他的眼神摄住了,难以移开,就好象此时此刻她的头脑、她的唇都不再属于自己,而变成他的一部分。
不……不能……于是,她轻呼了一声,猛力推开他,转过身去,慌乱而盲目地跑出房间……
第二章
“我怎能让他吻我?我怎么能这样呢?”
一连好几天,艾珈妮不知问了自己多少次。
其实,她根本很少时间去思考,在他们要去香港以前该做的事实在太多了!然而这个问题却在她心中萦绕不散,更一再地在心中念着:“我恨他!我恨他!”
薛登爵士就象典型的英国人一样,专断、优越感重,轻视在英国强权统治下的人们,对其他种族丝毫不知尊重,这点向来是父亲和她恨之入骨的。
她本不该对他泄愤,只是当她在窗帘后面听到他和朋友的谈话时,愤怒却不由得象洪水泛滥般难以遏止了。
他谴责她象个间谍般偷听时,她也难以控制住从嘴中进出来的一连串语话。
想到那天她还提到罗伦德·古书尔爵士说过的话,现在看来似乎也太轻率了点。
她在无意中发现军部下达伯父的文件,内容是他奉调到香港的新任命。
艾珈妮知道自己没有权利阅读伯父的私人函件,尤其那上面很清楚地标明了:“香港——极机密件”。但是,当伯父偶然把它搁在书桌上时,艾珈妮就再也难以克制住想看一看的了,而且非一览无遗不能满足她的好奇心。在搬家的时候替伯父他们收抬行李,到了汉普斯特的贝特斯登府邸后再打开来,本来就属于她的工作。
艾珈妮还有一项工作就是清扫伯父的书房,那里曾是她祖父的书房,每天她一到了那里,就不由自主地阅读有关香港的文件,一些备忘录、会谈和记录等等。
多数函件都是杜诺文将军在抱怨总督的新政策,而且认为如果总督再受重用的话,非但会激怒了殖民地的军事当局,还会引起所有欧洲人的警戒和不悦。
唯一对军方有所责难的是罗伦德·古韦尔爵士。
他的批评引起了军部的注意,他大肆抨击七十四军团军官的粗野傲慢,更拒绝与某些军官同赴日本,这些都使军部颇为震惊。很明显的,艾珈妮知道伯父绝对是支持杜诺文将军的严厉态度的。“杜诺文的看法是正确的!”有天进餐时,艾珈妮听到他对伯母这么说:“我赞成他的策略,去调查看看那些犯人不守法纪的行为会带来多少威胁吧!总督的怜悯政策绝对不会有希望!”
“在什么方面呢?”伯母问,由她的声调中,艾珈妮听出她并不是真对这问题有兴趣。
“自从总督向当地人民显示出他软弱而重感情的一面后,抢劫、谋杀、纵火这些罪行大为增加。”
“他们到底犯了哪些罪呢?”艾珈妮问,因为她的确很有兴越。
“抢劫当然是一种获利最大的罪行,”伯父回答:“中国人很有巧思,他们利用爬水沟或挖掘地道的方式进入银行金库、珠宝店中,以及巨商的地下室里。”
“天啊!”伯母叫了起来:“他们一定会挖个地道到将军府邸来!”
“你会很安全,亲爱的,”伯父说:“西印度中央银行的金库被歹徒冲入后,抢走了好几千元的期票,价值一万一千镑的金块呢!”
“手法真高明啊!”艾珈妮不由得叫了出来。
伯父轻蔑池望了她一眼。
“高明?怎么能用这个字眼来形容这种罪行!”他冷冷地说:“只要我到了香港,一定大力支持对犯人再度施以鞭苔及铁铬的刑罚,我确信总督的人道主义对这些罪犯来说根本就不合适!”
“你真的认为施以不人道的刑罚就能有效的防止犯罪吗?”艾珈妮问。“我敢确信必定如此!”伯父声势逼人。
伯母却不再表现出有一点兴趣的样子,她的心早被为双胞女儿购买漂亮服饰,她在总督府穿什么晚礼服最适当……
等等念头盘据了,也不管她丈夫是何等的反对总督的政策。
总督府是每一个大英帝国殖民地社交界的中心点,艾珈妮知道:伯母一定确信薇儿妮特和黛西会在那里钓上金龟婿。
有一天下午,伯母和以前的团长夫人喝过茶后回到府邸,显得有些愁眉不展。
“你知道肯尼第夫人告诉我什么吗?弗德瑞克?”等伯父回家后,她立刻问他。“我想不出来。”他回答。
“她说当地的中国人打算在面包里面下毒,谋杀所有的英国人,是真的吗?”
伯父迟疑了一会儿才回答:“以前的确发生过,不过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是一八五七年的事。”
“但我知道波瑞夫人,也就是那时殖民地的总督夫人,她就是在精神错乱的情况下被遣送回英国后死亡的。”
“波瑞夫人究竟是否毒发而死,一直是大家争论的话题,”伯父回答:“事实上军部证明死亡和阴谋下毒根本没有关系,虽然有些人还是相信他们的健康都被受损了。”
“不过,弗德瑞克,我们怎么能够带着女儿,到一个吃下去的每口食物都可能有毒的地方去呢?”
“我向你保证,爱蜜丽,这些故事都太夸大其辞了!说是当地一家一般欧洲去的主妇们公认为最好的面包店,竟然被人发现在面包里面放了砷。”
“太可怕了!想起来都让人害怕呀!”伯母叫了起来。
“是啊!”伯父说:“但是,事实上广州的满清官吏就借此阴谋煽动,弄得人心惶惶,所以我认为对罪犯予以严惩才真能有效的防止犯罪。”’“我不相信这些!”伯母说:“我向你保证,弗德瑞克,我可不愿带着孩子去过那种生活!总是活在被那些可怕的、阴险的中国人加害的阴影里面!”
“爱蜜丽,你未免恐惧得太过分了。”伯父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