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个……这个装作是我姨妈的妇女,”她说。
“她将是一个普通的可尊敬的加拿大中年妇女,”纽百里先生答道。
加拿大这个名字好象使塔里娜恢复了理智。她想这太离奇了。她必须做点什么,必须讲些什么来制止他。他怎么可能让这荒谬绝伦的弄虚作假的事干下去。让一个妇女在塞纳伪装成她的简姨!
要是纽百里先生能看见简·伍德鲁夫的话,她想,一个被生活压垮了的小小的老处女,她安静地独居在德文郡,有时为她的朋友编织些工作服和便装袜,好赚点零用钱。简姨简直没有听过塞纳这个名字,更不用说梦想到那儿去了。
“我必须告诉他我真的是什么人,”塔里娜想着,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她突然想到了吉蒂。吉蒂害怕她的父亲,吉蒂很明显牵涉到了令人讨厌的爱情事件中,吉蒂必须受到保护,因为她极其需要爱,而在生活中又没法得到。
还有迈克尔。但想到这里,塔里娜把他拋得远远的,不再去想他。
“我不再找你谈话了,”纽百里先生说。“当然,除了在公共场所和说再见外。那么这是你的指示。”
他边说边回头看。在五十码内没有任何人,在她注意看他时,塔里娜忽然有种几乎是惊骇的感觉,因为甚至纽百里先生,一个吓人的专横的生意人,也露出了畏惧的神情。
“你要注意,在谈到你姨妈时要表现得十分自然,同时要十分肯定,使每个人认为你想这是很讨厌的事,可是由于你的责任感使你不得不去。这不是一个去享乐的问题,你懂得吗?”
“懂,懂,”塔里娜喃喃地说。
“吉蒂一定会阻止你去,”纽百里先生说。“你一定得答应她尽快地赶回来。我将要说我很遗憾吉蒂留不住你。正在你跨上轿车去巴黎前,柯利亚会送给你一束兰花表示我的敬意。你要把花别在你的外衣上一直别在那里,在任何情况下你都一定不要把它取下来。”
他降低了嗓音继续说道:“一直等你到达塞纳以后,决不能在这以前,你必须取下兰花,然后在更衣时,将它们丢在你的卧室内的废纸篓里。听清楚了吗?”
“是的,十分清楚,”塔里娜带着迷惑不解的口气答道。“但是我……”
“那就是你全部要做的事,”纽百里先生尖锐地说。“我十分真诚地对待你,塔里娜,因为我觉得你是个有头脑的姑娘。除非你知道我要你做什么,否则我不会冒昧地请求你做什么事。现在我要请你用名誉担保并用你认为是神圣的东西发誓不对任何人讲我告诉过你的事,你能答应遵守诺言吗?”
他伸出手来,塔里娜几乎机械地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里。她感到他的手指紧紧握着她,强壮、坚硬而不知怎么地特别令人反感。
“答应我吧,”纽百里先生坚持说。“我知道我能信托你,对大多数妇女我肯定不会这样讲的。”
“我……我答应,”塔里娜低声说。她觉得这几个字似乎是从她身上硬拽出来的,可她反正无法可想,只好答应了,因为是他要求她。
“你可以对我发誓吗?”他重复说。
“我……发誓。”
他松开了她的手,坐了起来。“谢谢你,塔里娜。”他说:“你不会后悔的。在你回来后,我要找个借口送给你一件最美的礼物,希望是你从未有过的。它应该是红宝石一类——这是我非常喜欢的一种宝石,正好配得上你面孔的颜色。”
他站起把晨衣拉拢,向她点点头然后走开了。
“唉,纽百里先生……”她声音微弱地说,伸出手来想要阻止他。
“去游泳吧,塔里娜,”他吩咐说。“那是你到这儿来的目的,记住——因为你醒得根早,想游游泳。”
他低头望着她有点担心和焦急的脸,随后又说:“谢谢你,亲爱的。你真正帮了我的忙。我只希望在你需要时有人会照样帮你的忙。”
没有别的话能比这个更直接打动塔里娜的心。它扫除了她过多的担心和焦虑。她是在帮助一个人。这一点她至少是清楚的,而她知道帮助人总是对的。
同时,她还是不得不感到这整个计划太异想天开了,似乎是她想象中虚构的事物。
什么简姨!什么塞纳!什么卧车!什么兰花!象这类的事能与伯蒙德赛的牧师住宅,或者与住在德文郡的一个不知名的小小村庄里中国别墅二号的住户简姨完全无关吗?
“这简直是发疯,发疯!”塔里娜自言自语,同时她明白过来:只是因为她过着那样安静平常的生活,所以整个这样的事,她才觉得离奇。而对纽百里先生,吉蒂和像他们这样的人来说,他们一会儿跳上飞机,一会儿奔向法国南方,一会驾车穿过整个欧洲去看一个朋友,就跟她和母亲乘四个便士的公共汽车或者到伦敦西头采购一天一样轻松。
“他们怎么能知道,这件事对我来说多么离奇啊!”塔里娜想,她又一次怀疑自己究竟应不应该讲真话。
“这就是说谎话的下场!”她严厉地责备自己。“你现在越来越受牵连,越来越深地陷进了泥坑。”
她奇怪到底纽百里先生是否清楚:派她去执行他的指示是完全不适宜的。她从未到过巴黎,从未乘坐卧车旅行过。塞纳对她只是一个地图上的名字。虽然他说过已经做好了一切必要的安排,她还是希望他不会忘记给她带上足够的钱。她的钱甚至连给卧车服务员的小费都不够。
她把她身上剩下的最后几个法郎买了一件生日礼物送给吉蒂。它只是一条绣得很精致的腰带,可是花了差不多两个法郎,所以她完全成了一文不名的人,一直要等到吉蒂付给她下周的工资才有钱。塔里娜笑了一笑,想到吉蒂完全有可能把这件事忘掉了。
她叹了口气,她出来为游泳的时间快过去了,她月兑下她的游泳浴巾和鞋子,跑进海浬去了。海水很冷,可是使人精神焕发。她朝大海游了一段路,然后又回到海滩上。
她想,游了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使她编的借口显得真实了。她拉下游泳帽,用手指梳理一下头发,慢慢走回帐篷去。她没有走到,就看见有个人躺在甲板靠椅上,是刚才纽百里先生坐过的地方。在她看清了他是谁以前,她几乎撞上了他。她的心似乎在她胸膛里翻了个。
“迈克尔!”她觉得她的嘴唇张开,念着这名字,虽然没有发出声来。
“早上好,亲爱的。”他从椅子里站起来,并拾起她的浴巾围在她的肩头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塔里娜问。
“我不知道,”他答道,“我是下来游泳的,见到了你的浴巾。你很早呀。”
“对,我是,”塔里娜说。
她走进帐篷,月兑下湿的游泳衣,随后把毛巾浴披紧紧围住了腰,又回来坐在日光下。
“你非常可爱,”他柔情地说。
她把头转过去了。“别这样,”她不情愿地说。
他对她转过去的侧面注视一会儿,然后他在她身旁的橡皮坐垫上坐了下来。“你生我的气了吗?”他问。
“是的,”她回答道,在回答时发出一声呜咽。
他握住她的手,海水使它变得很凉,他用手指让它嗳和起来。
“我的亲爱的,我们都不要生气,”他说。“我的事情很困难,比我所能解释的更为困难。但是我爱你。你能想法肯定这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