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声尖呼起来,就在这时,她听到一个声音在他们背后吼着,
“停住!马上停住!”
这个声音,竟然象命令般,有如此震撼的力量,当爵少爷回过头去时,就将紧抱着她的双手略微松开了一些。蕾安娜看到斯特开伯爵正从城垛翻越进来。
她知道他一定是从塔楼外侧爬上来的。
同时她也了解,他这样做是冒着生命的危险的,即使他安全地踏上了塔项的平台,向他们走过来的时候,也非常危险。
她感觉到这时爵少爷正绷紧他的肌肉,
她知道他即将向斯特开伯爵猛扑过去,也许会将伯爵抛出去,就象他从塔顶投掷那把双刃刀一样。
“小心!小心!”她大声惊呼着。
伯爵好象已经惊觉到眼前这种危险,立刻拔出短剑,紧握在右手,走过来用剑尖指着爵少爷。
“放开她!”他命令着。令人惊奇的是,爵少爷竟然乖乖地听从了他的话,将手臂渐渐放松。
这时他的两眼带着恐惧的神色,盯住那把亮晃晃的剑尖。
“不要……刺杀……我,”他突然改换了乞求的语调说,“不要……刺杀得……太痛!走……开!”
斯特开伯爵一直用剑尖指着他,向前慢慢地逼过去,愈来愈近,蕾安娜突然猛一挣扎,伸出手来紧抓住伯爵的另一只手。
于是,他向后退得更远了些,而他的两眼,仍然紧盯着剑,一动也不动,就好象被这柄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锋利短剑催了眠似的。
爵少爷仍一步一步地向后退。
就在伯爵惊觉可能会发生什么事,而将短剑收回来的时候,爵少爷已濒临塔的边缘。
他向后仰着,而他所站立的位置,正好是一个比较低矮的炮眼垛口。
也许是他的脚滑了一下,也许是他那巨大丑陋的躯体,一时失去了平衡,反正不管是什么原因,蕾安娜当时吓得全身发麻,眼看着他向后仰倒。
他的两臂本能地伸展开来,好象一只被射中了的大鸟般半悬在空中,一下于就坠落消失了。
她已不能叫喊,已不能呼吸……只知道这个世界已不存在,全是……漆黑……一片。
蕾安娜慢慢苏醒过来,发觉自己正被那双令她感到安全和愉悦的手臂抱着。
这时她除了知道她是依偎在她所想要依偎的怀中之外,其他的,一时全都记不得了。
当他们走下塔楼的最后一个梯阶时,她看到长廊的墙壁,也听到了向他们这边冲过来的讲话声和脚步声。
“白兰地!”斯特开伯爵急促命令着。
他抱着她紧贴在胸前,走进了公爵的房间,然后轻轻地.将她平放在沙发上。
要不是她紧紧地抓着他不放,他一定抽回了他的手臂。
“没有事了,亲爱的,”他说,“现在一切都已过去了。”
她喃喃地说了一些没有条理的话,于是他又俯去,跪在沙发旁边,将她紧紧搂住,她也将头侵在他的怀里。
他用另一只手,将她的头发抚向后面。
仆人已拿来了他所要的白兰地酒,他将酒杯贴近她的嘴唇,说道:
“喝了吧,亲爱的。”
当她喝下后,想起了昨天晚上公爵也给她喝过一杯白兰地的事。
强烈的酒精使她精神振作了许多,她犹豫地问道:
“公爵……他……死了?”
斯特开伯爵带着询问的目光,朝向站在一旁的托莫管家看了看,于是答道:
“我想是的,不仅是胸口受伤,而且还从塔楼的石阶上一直滚了下来。”
鲍爵死亡的消息,并末给蕾安娜带来悲伤,反而让她舒了一口气,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她尽量压抑住这种轻松的心情。
她此刻仍然记得,当他的儿子突然向他攻击的那一刹那,这位老人的脸上显露的惊讶以及近乎滑稽可笑的表情。她想,这些可怕的事件过后,不知她的生活是否能再度趋于平静,恢复正常。
伯爵似乎了解了她的心意,对她说:“你难道还不明白我要带你走吗?我看得出你并不想在此地长久住下去。”
“请……请……带我……请!”蕾安娜乞求着。
他从沙发旁边站了起来。
“我要马上带葛小姐回凯恩堡去,”他对托莫管家说。“我要骑马直接从草原上通过,这样比较快一点。将她所有的行李装箱,立刻由大路送来。”
“一切照办,伯爵。”一点也没有错,这时托莫管家的语调,完全是毕恭毕敬。
斯特开伯爵俯来,将蕾安娜抱在怀中,走下台阶,进入了大厅的通道。
此刻她闭上了眼睛,这不只是因为她不愿再看到亚耳丁堡,而且也害怕可能看到别的东西——也许是公爵的尸首,或者他儿子的。
斯特开伯爵没讲一句话,将她放在早已候在门外的马背上,然后一跃而上,和她第一次遇见他时完全一样的动作,那么矫健,那么敏捷。
他们走了,托莫管家和仆人们静静地望着他们离去。进入大路后,斯特开伯爵即折向草原,直奔凯恩堡而去。
蕾安娜的脸庞一直深深地埋在伯爵的怀中,直到她觉得亚耳丁堡的阴影,不再笼罩着他们的时候,才微微抬起头来,仰望着他。
他的下巴方圆端正,他的嘴角仍和从前一样,永远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他们爬上陡坡的时候,走得很慢,快到达顶端时,蕾安娜问道:“你怎么……是爬上塔顶的?”
“我告诉过你我要保护你,哪怕是上天下地,我也会去。”
“你险些断送了……性命。”
“我不是平安无事吗?你也一样,亲爱的!”
一阵沉寂,过了一会儿,蕾安娜小声说道:“我……到了城堡后,要向你……借点钱,这样我就可以……回家了。”
“这真是你想要做的?”
“不这么……做,我又能……怎样!”
“我想也许我们今晚结婚。”
他顿时感觉她在他怀中突然变得僵硬起来,接着,她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得到的声音说:“公爵……告诉我说你已经有了……妻子!”
斯特开伯爵并未立即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反问道:“你相信他?”
“他……说你……娶了一位……女伶。”
“我想你是爱我的。”
“我当然爱你!”蕾安娜迫不及待地答道,“我爱你,可是……”
她的声音消失了。
“可是,你早就应该信赖我,我拥抱你、吻你,你想想看,要是我没有具备这份资格的话,我会这么做吗?”
她只是吸了口气,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话。
伯爵的这番话,就好象某种令人愉快的神奇力量,将积压在她心头的郁闷,一扫而空。
“那不是……真的?”她心头仍然带着疑问,她张着眼睛,望着他的。
“我想你应该信得过我。”
“我要……我渴望……可是……可是你从未要求我……嫁给你。”
“我想你了解,在这个世界上,对于你我任何一方说,除了结婚之外,还会有别的可能吗?”’
“那么……公爵所说的全是……一片谎言?”
“全是一片谎言,亲爱的,”伯爵答道,“不过,就象许多别的谎言一样,不见得完全是捕风捉影,它也有少许真实性,关于这点,我想我会向你解释清楚,是有其不得已的苦衷的。”
“我想那会是……真的。”
“要不是我想到提起这件往事,可能会使你烦恼的话,我早就告诉你了。”
他停了下来,低下头来看着她。“这件事确曾令你烦恼?”
她带着央求的眼光望着他。
“我想我曾经……相信过的……每一件事都已经……破灭了,”她喃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