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和他交谈,就决定要嫁给他了,”葛太太激动地说,“我们就好象久别重逢的故友一样。”
“我确信一个人要是真的爱上了另一个人,往往就会这样的。”蕾安娜好象是在自言自语。
“我的乖女儿,如果有一天,你遇上了这种事,你也会情不自禁的,”葛太太说,“到那时,你才体会得到,一旦发生了这种事,世上任何别的事都无关紧要了。”
当葛太太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她的声音在颤抖。
“不管你父亲想要带我去哪里,我都会心甘情愿地随他去。要是他想把我抛弃,就算磨破了脚板走到英格兰,我也要把他追回来!”
“难道您不羡慕您的朋友嫁给一位公爵吗?”蕾安娜带着玩笑的口吻说。
“我从来不羡慕别人,”葛太太答道,“嫁给你父亲,我已觉得心满意足了!”
“爸和您的感觉完全一样。”
“你爸现在就在我附近,”葛太太用几乎发狂的声音说着,“他从未离开过我。虽然我看不到他,可是我知道,他就在那儿。”
“我相信爸会常在您身边的。妈!”
“那就是为什么我一定要尽快去见他的理由。你懂吧?”
“我想我会懂的,妈!”
“去把这封信给寄了,快!”葛太太催着,“以后我再也不必为你操心了。要是你父亲地下有知,也该暝目了。”
信是发出去了,但还没来得及收到回音,葛太太已悄悄地与世长辞,去和她深爱的丈夫重聚了。临终时她的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
她被葬在一所小教堂的墓园里——她丈夫的墓旁。葬礼过后,蕾安娜回到自己家里,想到今后不知何去何从,内心不禁彷徨起来。
一周后,回信来了。可是回信的人不是公爵夫人,而是亚耳丁鲍爵本人。信是写给她母亲的。
信上简略地告诉葛太太,她的朋友——公爵夫人已经逝世,并且继续写道:公爵夫人虽已去世,那不要紧。果真如你所说,你将不久人世,那么我诚挚地欢迎令嫒驾临苏格兰。请转告令嫒,要是“不愉快的时刻”真的来临,而她感到孤苦无依财,请她随时写信通知我。不过,但愿你的忧虑是多余的,祝福你早日康复。
这封来信确实让蕾安娜的心情宽松了不少,因为她已别无选择。
于是她立即写了回信给亚耳丁鲍爵。
她在信上告诉公爵,母亲已经去世,她非常高兴能去苏格兰,并且和公爵商量一下她将来的出路问题,只是怕太打扰公爵。
蕾安娜很有把握公爵一定愿意接纳她的。正因如此,她到处物色房屋和田地产业买主,甚至也打算处理掉她心爱的两匹马。
她小心谨慎地为这两匹马找一个好的“家”,使它们受到良好的看顾。
正巧邻近有位农夫是一位很和善的好心人,他同情她的遭遇,买下了这两匹马,出的价钱也比市场的价格要高。而且他还答应帮她去找房子和田地的买主。
蕾安娜体会到变卖房地产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使是一小笔数目,也会为她解决不少个人经济上的困难。
卖马所得的钱,在偿还债务后,剩下一点留给她的马夫作为生活费用,倒也足够他维持一段日子的。
可是蕾安娜将所有的事安排妥当后,反而迟疑紧张起来。她想万一公爵不愿接纳她,那该怎么办?她的疑虑实在是多余的。
她很快地收到了来信,说她是多么的受欢迎,并且要地立刻启程。
鲍爵在信上告诉她,先搭火车到爱丁堡,公爵的马车会在那里接她。
“带一个仆人来,好随身照料你,”公爵这样写道,“随函附寄汇票一张,作为购买两张头等车票之用。”
信上最后一句的嘱咐,反而使得蕾安娜困惑不安起来。
自从父亲去世后,他们家非但没有请过佣人,她自己还和村妇们一起替人清扫房子,赚点零用钱贴补家用。
她也很清楚,如果她想在本地请一个妇人随她一起去苏格兰,那一定会使她们大吃一惊。尤其是要她们搭乘声音嘈杂、烟雾弥漫的火车,更是不可思议的事。在这些乡下人的跟里,火车就好象是史前的怪物一般。
“我只能独自去,”蕾安娜心里盘算着,“到时候只要向公爵解释说,在我动身的时候,一时找不到一个令我满意的仆人同我作伴就好了。”
她回头想了想,又觉得好笑,公爵哪会是这么好骗的呢!他一定知道,我是多么穷,母亲过的生活要是同公爵夫人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差得太远了。
想到这里,她才第一次觉察到身上所穿的这件平布衣服,还是她自己在母亲的帮忙下做成的,公爵不把她看成一个叫化子才怪呢!
鲍爵过的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她一点概念也没有,只是她曾经听她母亲谈起过那些住在宏伟城堡里的贵族们。那时候,她母亲还是个少女,曾在爱丁堡参加过那些贵族们在豪华大厦里举行的盛大舞会。
蕾安娜环顾了一下四周,发觉她自己的家竟是四壁萧条,破烂不堪。
他们一直没有足够的钱来整修房子,不过,在她即将离开的前夕,才感受到一所房子是否值得留恋,是取决于住在这所房子的主人,而不是房子的本身。
“本来嘛!我就是我,管他公爵把我看成什么。”她自言白语地安慰自己。
营安娜虽然强自安慰,但看到别人衣着华丽,内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在她临上火车前,她仍然觉得她的衣着实在太寒酸了。不象别的女乘客们,都是穿着带里衬的衣裙,显得风姿绰约。她的帽子是用廉价的缎带装饰的,随身携带的行李,看起来也与她所坐的头等车极不相树。
她没有察觉到那些站在月台上的男士们都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其实那些男士们并没有留意她的衣着。倒是她那张小小椭圆形的脸蛋以及那双大而略带忧郁的灰色眼睛,确实惹人怜爱,还有那一头柔软美丽的秀发,更将她的肌肤衬托得洁白晶莹。
蕾安娜的鼻子秀丽挺直,甜美玲珑的嘴唇,带着充满生命欢乐的微笑,在她未失去双亲之前,从不知道什么是忧愁。
挑夫在女用车厢替她找到了一个隔间座位,在开往爱丁堡的途中,她觉得旅途非常舒适愉快。
她发觉到爱丁堡的这段路程,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她所带的食物不够。幸好,火车沿途停靠大站时,还可以买东西储放在她那只难看的竹篮里。
火车终于抵达了终点,她一点也不觉得疲卷,对眼前的事物,反而觉得新奇与兴奋。
鲍爵的马车看起来比她以前所看过的都要豪华,座垫厚软舒适,那床皮质的毡子,在八月底这种暖和的天气里,根本用不着,想是用来摆场面的。
那些银白色的配件更是让人看得眼花撩乱,喘不过气来。
马车由四匹马牵引着,马夫身着深绿色制服,戴着头盔。制服的钮扣擦得雪亮,看起来气派十足。
蕾安娜心想,仆人们看她独自一人来,一定感觉非常奇怪。可是他们却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当他们停歇在客栈时,仆人们费尽了心机,把她的起居安排得妥妥贴贴。
亚耳丁是一个小郡,位于苏格兰东海岸的罗斯郡与印威内斯郡之间。蕾安娜从地图上找到了亚耳丁的所在。她发现从爱丁堡出发,在抵达亚耳丁边界之前,他们还必须向北走一段路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