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达几乎不能相信真有人在同她说话。
然而,她觉察到那个同她说话的女人的头发擦到了她的面颊。
她不由自主地按照那个女人说的去做,不再挣扎,也不再动弹。
她的双脚被人捆着,想动弹也很难。
后来,她明白了,她的两手可以自由活动。
她抬起两手,模模后脑勺,找到把钳口罩捆在嘴上的绳结。
她好不容易才把绳结解开。
等到她把钳口罩从嘴上取下来的时候,她就可以随意大口吸气了。
这花了一点时间。这时,车轮转动得更快了。
在一片嘈杂声中,她听旁边的女人对她说:“他们绑架了你,但你要保持安静。”
娜达低声问道:“他们……为什么要干这种事情?他们……是什么人?”
她觉得旁边的女人正要回答,忽然前面射来一缕光线。
娜达知道,光线是从车夫坐位后面射来的,因此,她知道有个男人正在转过身来看她们。
她感觉到旁边那个女人端端正正地坐好,她也本能地端端正正地坐好。
她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那个男人头部的轮廓。但是,她觉得那人把身子转过来足想看看她在干什么。
她真担心那人走过来,把钳口罩再给她捆上。
她一动也不动坐着,只是把头低下去,免得那人把她看得清清楚楚。
她觉得,他彷佛朝她看了很长一段时间。
其实,那只是几秒钟的事情。
接着,他又把身子转过去,前面又是一片黑暗。
由于她害怕极了,她把手朝旁边那个女人伸过去,模到了那女人的手。
那女人的手指紧紧贴在她的手指上,她感到很大安慰。
娜达把头转向她。
她恳求道:“请……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我害怕……极了!”
那女人承认道:“我也害怕极了。但是,在到达非斯以前,我们毫无办法。”
直到这时,她才明白,坐在她旁边的并不是一位年长的妇女,而是一位姑娘,年龄大概并不比她大。
娜达问道:“我们要去非斯?”
她觉得,这无论如何是一件令人宽慰的事。
侯爵一旦知道她失踪了,肯定会首先到非斯去。
那个握住她的手的姑娘又向她靠近一点。她说:“我听见他们说,他们要去把你偷偷抢来,因为在这批姑娘当中,有一个姑娘趁他们熟睡的时候跳海了。”
娜达说:“她为什么……要跳海?”
身边的姑娘回答说:“因为她明白了我们会有什么遭遇。”
娜达的手紧紧抓住那姑娘的手。
她问道,“那我们到底……会有……什么遭遇?”
身边的姑娘停了一会又说:“说出来会吓死你,不过,让你早点知道最坏的情况,也许更好一些。”
娜达请求道:“快……快告沂我。”
“这些人都是人贩子。他们把姑娘们骗到手,就卖给阿拉伯人!”
娜达吓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她记得她父亲在君士坦丁堡对她说过,经常有人把欧洲姑娘贩卖到土耳其去。
这些姑娘被用来充填苏丹的后宫和土耳其富人的闺房。
有一会儿工夫,她连话也说不出来。
接着,她又用恐怖的细小的声音说:“你说的……是贩卖白人妇女为奴的贸易吧?”
那姑娘回答说:“是的,是这样。我就是叫人用一种古老的骗术给骗来的。”
“那是怎么回事?”
“他们登了广告!说是要招聘愿意出国的幼儿女教师。我应聘而来,结果上了当。”
她一边说,一边低声抽泣:“那个男人出来接见我……我还没有想到这里面……有蹊跷……我为什么那么傻呀?”
她又抽泣了,接着说下去:“他说,他同意我担任这个职务,等我到了摩洛哥,我就可见到雇用我的那位女士和我要教的孩子了。”
娜达问道:“你当时不知道……人家在骗你?”
那姑娘说:“我从来没有想到。我叫埃尔西·沃森。我父亲是格洛斯特郡一个教区的牧师。能到国外见见世面,这听起来很动听。”
娜达表示同意说:“我可以理解。这里……还有别的……姑娘吗?”
在埃尔西说话的时候,她注意到她们坐在车上第三排坐位上。
她几乎可以肯定,还有别的姑娘,虽然她们都一声不响。
仿佛要回答她的问题似的,埃尔西说:“她们都吃了麻醉药。上了岸以后,我一直不吃不喝,才没有给麻醉倒。”
娜达不寒而栗地问道:“他们……在食品里……放了麻醉药?”
埃尔西回答说:“食品里和饮料里都放了麻醉药。在船上的时候,谁大吵大闹,他们就给谁灌麻醉药,特别是在那位识破真相的姑娘跳了海以后。”
娜达倒吸了一口气,但是她没有说话。埃尔西接着说下去:“我打算逃跑,但是,我当时就知道,如果我想逃跑的话,我就必须装出一副相信他们的花言巧语的样子。”
“他们……说些……什么?”
“他们说,那个女人有歇斯底里病,而且,我们到了非斯,全都有工作,像他们屈用我们时许诺的那样。”
娜达问道:“这里……有几位……几位姑娘?”
“在你来以前,我们——共九个人。他们所以要绑架你,是因为他们担心我们到厂非斯以后,他们的主子会找他们的麻烦。”
“不过,他们肯定也料到,和我同行的……那人不会就此罢休吧?”
她说话时吞吞吐吐,因为她几乎随口说出“侯爵”一词,后来她才想到她所扮演的角色。
埃尔西说:“我所以能识破真相,是因为他们用法语谈话。直到我上了船,听到那些法国人的谈话,我才明白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娜达问道:“关于我……他们……说了些什么?”
“你们在树下搭帐篷的时候,他们一直在观察。他们说你年轻漂亮,只有一个男人保护你。”
娜达说,“可是……还有那些赶骆驼的人哪。”
埃尔西说:“他们不会干涉。我想,负责这桩罪恶贸易的头儿有很高的地位。我料想,非斯的大多数人都怕得要死,不敢对他有丝毫反抗。”
娜达觉得她的心沉了下去。
接着,她又自己对自己说,侯爵可不一般。
他也有很高的地位。她相信,他会设法把她救出去。
与此同时,她又生怕他救不了她。
那八个姑娘都一声不响躺在她们的坐位上。如果她像她们一样被人家灌了麻醉药,她怎么配合他呢?
她向埃尔西低语道:“帮帮我吧……请帮帮我吧!”
埃尔西说:“我会设法帮助你的,正像我会帮助我自己一样,不过,这可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娜达问道:“押运我们的男人有多少?”
埃尔西回答说:“有六个。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决不能逃跑。他们会给你灌麻醉药,或者把你打一顿。他们所以绑架你,是因为他们担心,一旦他们运送的货物当中少了一个姑娘,他们的主子会大发雷霆!”
娜达明白,在这种环境中,哪怕是想逃跑,都是很愚蠢的。
与此同时,她本能地意识到,她必须想点办法。
千万不能甘心忍受被拐卖到土耳其去的欧洲姑娘的那种命运。
她过去经常看报,她看到过有关的报道,其中谈到了被贩卖为奴的妇女陷入多么可怕不幸的境地。
她既然想到贩卖白人妇女为奴的买卖,也就想起报纸上谈到过,在澳大利亚,当局是怎么制止住这种不法买卖的。
凡是贩卖妇女为奴的人贩子,都至少被判处十年徒刑,在监狱里还经常遭到鞭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