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儿又没别人可问,妲罗只好紧张的说:“你……能不能告诉我……现在我该……做什么?”
她焦急的像个孩子似的,马克雷大太僵硬的表情松弛了。
“夫人,你太紧张了,这也难怪你,”她同答。“你才头一次看到城堡,这座城堡实在大得怕人。”
“是啊!”
“我从费瑞克先生那儿知道,你没想到会来这儿做公爵大人的妻子。”
“是啊,一点也没想到!”妲罗同答。“所以请告诉我该怎么做吧。”
“晚饭再过几分钟就开始了,”马克雷大大说,“你会和公爵大人一起进餐。你会在氏族长厅和他见面,就是你们结婚的那个房间。”
“我大概知道在什么地方。”妲罗喃喃低语。
“那么你就去吧,你会发现公爵大人在等你。”
妲罗好想要求马克雷太太陪她一道去,但她压抑住了这个念头。
她孤独的,自己觉得像个灰色鬼魂似的,走过通向氏族长厅的甬道。
她快走到的时候才听到有声音,她认出那是费瑞克先生的声音。
他在那儿,事情就好办多了,妲罗想。当她走得更近些时,她听到他说:“大人,我在想,你一定希望明天一早就派一辆马车到爱丁堡去吧?”
“去爱丁堡?”公爵问道。“为什么我要去爱丁堡?”
“我想你一定要为夫人买些衣物之类的。没有比爱丁堡更近的地方了,大人你也晓得的,那儿有质料或式样都合适的长礼服。”
沉默了半晌,妲罗又听公爵说:“公爵夫人穿得很好,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要改变她的外观。”
“可是,大人……”费瑞克先生开始要诤谏了。
“我希望,”公爵却插嘴说,“她在柯德农族人的眼中是一个象徵,象徵他们给我的前一个公爵夫人所忽略的一切。”
他停顿一下又说:“当她出现在妇女中时,柯德农就很难忘怀她女儿的丑行,和她所加诸我的耻辱。”
妲罗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还是不自觉的一直往前走,根本没想到她在做什么。
费瑞克先生正想和他的主人辩论,却发现她出现在氏族长厅的门口。
她的双颊惨白,她那在小脸上显得大得出奇的眼睛,有受打击的神情,于是他把要说的话也吞回去了。
他向公爵微微一鞠躬,走出了房间。
他经过妲罗身边时才看了她一眼,她知道,他对公爵的决定很不高兴,但又无能为力。
“我希望你被照顾得很周到吧?”
鲍爵的声音硬硬的,妲罗很紧张,停了几秒钟才回答:“是……是的,谢谢您……大人。”
“你赶了这么长的路一定很累了,可是明天你就可以到城堡和附近的花园走走。我想你一定会发现这个地方很有趣的。”
“是……的,大人。”
她觉得他对她讲话的态度像一个普通的熟人一样随便,又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当司膳侍从宣布开饭时,他的脸上现出松一口气的神色,环顾著四周。
他的衣服换过了,和她头一次看到他与柯德农族人一起时不相同。
现在他穿的是黑丝绒外套,配著银色钮扣,他的领曰有极贵重的绉摺花纹。
妲罗想,他配戴的皮毛饰物比先前的还要精致。虽然她不大确定。
她从来没想到,有任何人会看来如此庄严华丽的,同时他的服饰又一点也不夸张。
晚餐宣布了之后,他像上回那样伸出手臂挽她,这同她知道该怎么做了。他领著她走过宽敞的石阶,走到另一头的一个房间,她想这就是饭厅了。这间房子同样很大,高高的天花板,长而窄的窗户,窗户面向城堡的正门。她看得眼花缭乱了好一会儿:那些擦得晶亮的金银杯子,点缀在长桌上,长桌两旁各有一个大烛台,每边点著六支明亮的腊烛。
桌子一头有张高背椅子是公爵的坐位。妲罗坐在他的右边,看著那一长排刀叉和汤匙,她露出困惑的表情——虽然费瑞克先生教过她,可是她从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刀叉。
鲍爵好像和她没话可说,当司膳侍从上菜时,他就和他说话。
“这鲑鱼是今天捉来的吗?”
“是的,大人。”
“谁拿来的?”
“是罗斯,大人。”
“是用鱼叉还是网捞的?”
“据我了解是用鱼叉,大人。”
“我告诉过他了,不要对太小的鱼用鱼叉!”
“我会提醒他的,大人。”
“我明天亲自对他说,告诉费瑞克先生,明天我要见他!”
“是,大人。”
妲罗注意到公爵的眼睛乌黑深邃而发著光,他吃得不多,而她因为紧张的缘故,几乎难以下咽。
在她旅途的最后一站,费瑞克先生曾经说服她每餐吃下她看来是过量的食物,可是现在,虽然她觉得惭愧,这些食物一定贵得不得了,但是她却连盘子里的一点点都吃不下。
酒也端上来给她,但她没有喝。最后,甜点上来了,她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蜜桃饼,上面还点缀著紫葡萄和紫罗兰花,她想到这顿饭终于要结束了,这才松了口气。
忽然,她听到远处传来悠扬的乐声,当乐声愈来愈近时,她晓得了,那是她生平头一次听到长笛的声音。
她屏住了气,门开处,进来一个穿著马克雷式花格呢的青年,斜斜地戴奢一顶帽子。
当他绕室而行的时候,他的衣服披在肩上,他的短裙扬起。他吹奏出的声音是妲罗在梦里也未曾听过的。
他吹了两支曲子,才走到公爵身边问道:“大人,今晚你想点支曲子吗?”
他说话带著很重的苏格兰口音,很难听懂他说的是什么。公爵给他一个指示,妲罗听出讲的是盖尔语。
于是那吹笛人又绕桌而行,乐声立即充满整间屋子,成为外面美的乡村原野的一部份。
侍从把一只小银杯放在公爵身边,公爵把它递给那吹笛的人。
吹笛者举起银杯作敬酒之状。
“西兰提,”他说著把酒一饮而乾。
他鞠躬退出了房间。从他们一起进餐直到这时公爵才头遭跟妲罗说话。
“我想你很喜欢听笛子是吧?”
“太美妙了,”她同答。“在我想像中笛声就是像那样子的。”
“怎么样的?”
“好像它会让你又想悲泣又想欢笑,让你听见苏格兰人民心底的话语。”
“笛声真的让你感觉到那样吗?”
“我希望能够表达得更好些,”妲罗同答。“费瑞克先生告诉我,吹笛人在氏族中有多重要。现在我了解了为什么三军会勇往直前为他们的信仰去作战,而不畏惧死亡。”
她的声音非常柔美。她想到了戈登之役,想起苏格兰人败在英国人手下的故事曾如何令她神伤。
“你怎么会说出——或者是想到那样的话呢?”
鲍爵的问题使她感到羞惭,于是她缄默不语了。或许他会以为她这样说话是感情太丰富了,或更坏的,是自作多倩吧!
现在,妲罗在空阔的卧房里更衣的时候,她想起那乐声如何搅动她的灵魂深处。
“那音乐使我感觉到我是个苏格兰人。”她这样异想天开的寻思著。
她真希望住在苏格兰的一个小田庄,设法去了解住在那儿的人民、了解他们的困难、他们的问题,或许也知道他们的绝望。
“我一直都想对人有所帮助,”她自语道,“现在我是亚克雷公爵夫人了,我可以做到这些了。”
她仍然不能理解自己不但是公爵夫人,而且是个已婚的妇人了。她低头看看手指上的戒指。
那戒指太大了,她老是害怕会弄丢。
忽然一个念头使她心头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