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琳达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伯爵做了个结论:“我们可以自己搞些私酒进口!他们告诉我这种生意可以大把大把赚钱,有时甚至可赚到投资额的五倍以上。”
“真有这么赚?”罗琳达问。
她想起这些村民一直都在做这种买卖。她知道私酒的利润很高,值得冒险,但是五倍的利润好象不太可能。
“干干走私,至少会让这种要死不活的生活有趣些。”伯爵说。
他说得眉飞色舞,罗琳达也无意跟他辩驳。她问:“那些人一定很惊讶你出现在村里。我们走后,村里一定有许多变化吧”
“我倒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她父亲回答。“除了一些老家伙死掉了,其他的我看也差本多了。”
罗琳达笑起来。
“振作起来,爸爸。这里虽然不是怀特或卡尔根俱乐部,但这是我们的家,要长久住下去的家。而且我们一定会把一切弄得很好的。”
“到现在为止,我还看不出好在哪里。”伯爵嘟哝着。
“我记不清楚了,”罗琳达说:“可是我们以前不是有些邻居吗?”
“就是有我也没碰过。”
“我想,他们还不知道你回来了。能不能想一想这些人的名字?”
她父亲耸耸肩,好象丝毫提不起兴趣,然后很不情愿地说:“最近这儿有桩新鲜事。”
“什么事?”罗琳达问。
“有个傻瓜把潘恩古堡从新整修起来。”
“我不相信!”罗琳达惊叹。“不是潘恩家族的人?”
“不是,我知道他叫海尔——德斯坦·海尔——从印度回来的。”
“能够整修潘恩古堡的人,一定非常有钱。”罗琳达说:“我记得那座古堡比我们这房子还破烂十倍。”
“村里的人说他确实赚了一笔钱。不知他玩不玩牌?”
“爸爸,你知道现在……”罗琳达警告,“在你的债还掉之前,你不能再打牌。”
“我们要怎么过?”伯爵问。“我所知道的唯一赚钱法宝就是打牌。”
“你没有本钱,就不应该去跟别人赌博。”罗琳达好象在哄小孩。
“如果这个印度阿三想玩牌,我发誓一定舍命陪君子。”伯爵说:“说不定我还可以从他那儿刮笔钱的来。”
罗琳达吸了口气。
苞他吵是没用的,她想。
她实在无法使爸爸明白,这是多么不应该——在他欠的钱还没还清之前,就一直想要赌博——是多么不名誉的事。
“我一定会到潘恩古堡瞧瞧,”她大声说;“你有没有听过有关海尔先生的种种?”
“只听说他一直窝在堡里。”伯爵回答。
“我奇怪他为什么对这古堡有兴趣?大部分从东方赚钱回来的人都住在伦敦或伦敦近郊。”
“我倒希望他做什么事都糊里糊涂的。”伯爵说:“我记得当我小的时候,这古堡是全国有数的胜地之一。”
伯爵顿了一下。
“冬天有豪华的舞会,夏天也有花园舞会,老潘恩爵士那种穷奢极侈的大手笔,今天许多人听都没听过。”
他说得眉飞色舞,罗琳达鼓励地问道:“那时候你一定也玩得很愉快,爸爸。”
“我告诉你一件事——那时我们有几匹绝佳的好马!”伯爵说:“潘恩和我常举行越野障碍赛马会,紧张刺激,好玩透了!虽然有些人脖子都摔断了!”
他叹了口气。
“这个印度阿三,我怀疑他连马都没看过,他骑象可能比较在行。”
他口不择言地讥嘲着,罗琳达知道那是因为他嫉愤海尔庞大的财富,而他们正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
她父亲有时度量甚小。她希望——也是为了他好——他不要在尚未见面之前就心怀芥蒂。
除非这儿的一切有了重大的改变,她相信这附近的邻居还是象小时候一样稀少而遥远。而且不管这新迁来的人是什么样子,他们最好待之以礼。
“或许他和爸的年纪一样大,”她想,“我希望他不要是个贪杯好酒的人。我们付不出大笔的酒钱了!”
吃完饭,她陪爸爸走到房里,同时开始盘算如何改进这个房间,使它更加舒适。
在只有一对老夫妇负责清洁的情况下,实在没有必要将每个房间都开放使用。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把牢靠的家具、舒服的沙发、椅子都集中起来,然后把其余的房间关闭。
就象洞察了她的想法,爸爸突然暴躁地说:“我实在无法忍受这里,罗琳达!我无法忍受这种幽闭,跟什么地方都隔得远远的,没有人可以聊天,喝酒也只能找那些乡下佬。”
“我们实在无能为力,爸爸,”她回答“除非我们能把这儿的房地卖掉,否则我们就得住在这里。在离开伦敦前,我曾找过一些房地产代理商,不消说,他们对这儿都不抱希望。”
她父亲没有说话,过了会儿,她接着说:“等我一有时间,我会去法尔茅斯,看看那儿有没有房地产代理商,也许我们可以在地方报纸登个广告。”
本来她以为父亲会象在伦敦时那般大发雷霆。
他却用一种淡然的口吻说:“随你去!我只知道如果要我在这里呆一辈子,我真会给自己一颗子弹。”
他颓然倒向扶椅,碰翻了桌子,桌上的牌洒了一地。
突然他象扯断了自我控制的最后一根神经,伯爵开始漫天咒骂起来。
一连串低级的脏话从他口中迸出。
罗琳达可没有等在一旁聆听。她走出落地窗,进了花园。
火红的太阳渐渐西斜,灿烂的晚霞替苍穹抹上绚丽的胭脂。
她听到蝙蝠刺耳的嘎叫声,抬头只见一个尖锐的黑影迅速掠过半空。
她愈走愈远,直到再也听不见父亲的吼声,然后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绝不会让这一切击垮我!”她昂扬而坚定地说,但她的声音迅速消失在郁黑的树丛里。
第三章
除了一丝昏暗的星光透过浓密叶丛射进来外,整个林里伸手不见五指。
罗琳达心想,无论如何她也得通过这条路——从她家沿着林中的小路,一路模索到海边。
她绊倒一两次,外套口袋里的硬币互相撞击,发出丁当丁当的响声。她得意地连想到,如果父亲说的没错,这几个铜板将会百倍于目前的叮玲声。
这件事虽然冒着很大的风险,可是她也不得不同意爸爸的决定,因为他们别无谋生的方法。
她从伦敦带回来的这点钱是用不了多久的。她知道过了这一阵子后,他们就得靠着在花园里种菜,或是在林间打猎过日子了。
当然,他们更没有足够的钱来付爸爸的酒帐。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她相信爸爸在村里的酒馆一定欠了不少酒钱。
离开伦敦时,她想他们可以向那些佃农收取租金。
同时她还抱着一丝希望,说不定这些年积欠下来的租金可以凑出相当的数目,协助他们渡过难关。
可是等到罗琳达-一拜访这些佃农后,她再也没有勇气坚持要他们还了。
事实上每个佃农都拿出一大叠修理清单,而整修工作是领主当然的责任。不用他们说,她自己也看得出,这些佃农的住屋、谷仓都已残破不堪,有的甚至连能否修理都成问题。
收取租金的念头因而打消,不然你教他们怎样活下去?
罗琳达永远有着无比的勇气去尝试做一些“刺激”的事——如果不用“荒谬”这个字眼-一而走私显然二者得兼。
她一直瞒着爸爸存了点私房钱。这次她从日益减少的储蓄中拿出二十枚金币,经过谨慎的询问,得知走私者从法国载货归来登陆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