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呸!”贡永气吼道:“我撕烂你这张乌鸦嘴!我们老祖宗是长命百岁的老神仙!”
“我才不管你这里是神仙府还是小狈窝,你快点给我银子,我要走了。”
从来!从来就没有人敢在他这位威风凛凛的王府总管面前如此放肆过!
北永气得一张黧黑老脸涨得老红,要不是碍于身份,他老早就出手劈了这小子。
“我告诉你不准走!”贡永厉声道。
“你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我爱来就来,爱走就走,你管不着!”蒙贞气极了,天下怎么有这么不讲理的人?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可以让你来去自如?”贡永恶睨她。
老祖宗眯着眼瞧着蒙贞跟平素威风八面的老总管抬杠,突然间,她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倾身向前,眯着眼细瞧蒙贞的左耳后。
“孩子,过来让我瞧瞧。”她对她招手。
“啥?”蒙贞疑惑地靠近她。
“你耳后怎么有一朵红梅?”老祖宗指着蒙贞左耳垂后面的地方问。
“哦,您说这个?”蒙贞不甚在意地拉拉耳垂。“我出生就有了,是胎记,只不过形状刚巧像朵梅花。哎,老祖宗,您能不能跟这个顽固老头讲,叫他给我银子,好让我离开这里?”
北永气得喷出一口大气,这嵇府上上下下,人前人后,谁不对他哈腰曲膝恭敬有加?没想到这毛头小子竟敢如此藐视他,这口气再吞忍下去,叫他日后如何统领整个王府?
“你这小子……”他猝然出手扑向她,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足音,早有立在门口的丫头喊着:“世子爷来了。”
北永松了手,神色转为恭谨,退至门旁,就见嵇律匆匆跨进门槛内,当他瞧见自己的老祖母安然坐在椅上时,眸中灼色骤逝,一张俊脸顿时垮了下来。
满屋子人见嵇律脸色不好,没人敢作声。
“谁说老祖宗快不行了?”他冷睨着贡永,低沉地开口。
蒙贞见来人果然是那个她这辈子最不想再见到的男人,诊疗费也不要了,肩膊一缩,正准备悄悄从旁溜走,不料嵇律底下的话却让她又站住了脚。
“戏弄人也要有个限度!老祖宗,你别玩过火了!这次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下次是不是要为自己弄个灵堂?”他怒讥道。
这个男人竟然恶劣成性?蒙贞傻眼地瞪着他。
他在她心中早已经被列为无情无义的头号纨绔子弟,此刻行情更是直落谷底,她一下子忘了这是人家的地盘,冲口说道:“喂!嵇祺,没有人教你‘敬老尊贤’四个字怎么写吗?”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气,惊得搅舌不下,愕然中更带有一种惊骇的奇诡气氛。
嵇律猛地转过头来,两道犀利的目光准确地锁住声音来源。
老祖宗则是诧异地眨了眨眼,颇富玄机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她身上。
北永惊恐地对蒙贞急喝:“放肆!世子面前休得无礼!”
“是你?”嵇律看到方才那个小乞儿竟然出现在这里,纠结的怒眉闪过一丝疑惑。“你在这里做什么?”
原本极富磁性的性感嗓音,一经压低后,顿时觉得压力十足。
北永没有回话。打死他都不敢说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子,拿了来历不明的药给老祖宗吃。
惨了!蒙贞在心底哀嚎,老爹不是说过她有天一定会被自己的莽撞给害死吗?她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舌头呢?
面对嵇律慑人的气势,她竟一时间找不到话说,径被嵇律不怒自威的厉眸盯到闪躲无门,正当她感到口干舌燥时,无意间接触到老夫人带着趣味的眼神,当下她不假思索地一指,“我……我是老祖宗请我来的。”
老祖宗慈目中闪过一丝讶色,但是在接到蒙贞惶惶的哀求眼神时,她遂含笑点头道:“没错,她是我请来的。”
嵇律眯起黑眸,怀疑之色毫不客气地展露在两道嘲讽的瞳光中。
“你请这小子来做什么?”
“哦,我让他跟在你身边。”老祖宗随口道。
啥?老祖宗的话不仅让嵇律眉梭骨耸得老高,连蒙贞都暗暗倒吸了口气。
老祖宗说啥来着?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蒙贞头痛得想揪自己的头发去撞墙,要不是说这个谎是自己起的头,蒙贞早就大叫起来了。
“他?”嵇律漂亮的双眸充满讥嘲,可笑道:“他识字吗?”
蒙贞大大喘了一口气,又来了!
他又在侮辱她了!
他不是对她发问,而是当她不在场似的对着老祖宗问。
她口袋里那两只互碰的麒麟还在提醒她她所受的侮辱,气都还没消,他又开始侮辱起她了!
“我当然会!你少狗眼看人低!”一时气不过,她大声地吼出,骨碌碌的两只眼睛桀骜地瞪视他。
说句不识字不正好可以月兑身吗?蒙贞在脑子里骂自己笨,可是自尊心偏偏咽不下这口气,看看他那是什么眼神?一副不可一世的睥睨模样,他当真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
但是当她一接触到嵇律阴鸷的脸色时,她就后悔了.自己干嘛去挑衅他呢?
比嵇律更快做出反应的人是贡永,只见他厉喝一声:“大胆!”随着斥责声的响起,一只枯瘦有力的爪子迅如闪电朝蒙贞的门面掠去。
说时迟那时快,千钧一发之际,嵇律出手格开了这一巴掌的挥势,蒙贞还搞不清楚状况,只觉面前一凉,劲风过后,就见贡永垂下手,退到一旁不再作声。
其实嵇律对蒙贞的放肆不是不生气,但是他被冒犯的怒意实际上夹有更多的吃惊,吃惊过后,更觉兴味。蒙贞有别于一般人的表现让他颇感新鲜。
这小子究竟是莽撞?冲动?还是天生有着无所畏惧的性格?
“你干嘛一直盯着我?”蒙贞不知道自己少挨了一个耳光,黑白分明的大眼迎着那对锐利的眼眸,大方地回视他无礼的瞪视。
这娃儿一点也不怕律儿,老祖宗笑得小眼睛眯成一线,王府有多久没出现过这种热闹的场面了?
嵇律发现他又看到那种眼神了。
他发现这小子有一双富含热力,灼灼生辉的眼瞳,从那里头潋出的光芒,仿佛尽诉了对生命的热诚与希望,这种眼神既熟悉又陌生。
似乎在很久以前他也曾拥有过类似的眼神……
这两颗亮得有神的清瞳让污秽不堪的脸显得微不足道,这小子的脸……嵇律倏地双目一凝,精锐的目光直视眼前这张脸孔,随即,他抬眸瞟了老祖宗一眼。
“你几岁?”嵇律双手闲逸抱胸,低头睨着她问。
“十八。”
“晤?”他稍稍扬起一道眉毛,朝老祖宗点头道:“好。”
好?是什么意思?
蒙贞见嵇律丢下话又要走掉,踏前一步,喊道:“喂!嵇祺!”
嵇律像被人从背后咬了一口似的,猛旋回身,抿紧唇,两道浓眉攒成一线,目光凶恶地狠盯她。
“是谁告诉你我叫嵇祺?”他不悦的嗓音低沉得吓人。
“是……是……没人!”她急急向后退了一步,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是啊,也没人告诉她他就是嵇祺,是她自个推论出来的。
嵇律目光凌厉地盯了她一眼,“待会到书斋来。”说完,甩头离去。
蒙贞看着他颀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屋里仿佛走掉了一个低气压,所有的人都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他不是嵇祺吗?”蒙贞愣愣地问。
北永没好气道:“小子!你日后要跟在爷的身旁就不得无礼,他是我们的主子,是身份尊贵的世子爷,日后不得胡喊乱叫,今天爷没治你算你走运。”他见主子答应让她跟在身边,方才的无礼冒犯也就不再追究。